计掌柜欣慰地说:“这是咱们家的买卖,自然要紧着公子想要的拿,旁的客人只好叫他们等等了。公子既然喜欢关王,回头叫他们再多印几张大的关王像,回头在咱们家里也贴几张?”
崔燮摇了摇头,嘴角含着浅笑,自言自语地说:“我没那么喜欢关公,倒是更喜欢曹丞相……”
他的声音极低,计掌柜听不清,在后面“嗯?”了一声,他却不再理会,念着没腔没韵的河南梆子朝院外走去:“尊一声关贤弟请你听了:在许昌俺待你哪点儿不好?顿顿饭四个碟儿两个火烧……”
正竞选着三国第一忠臣的院子里,戏台与讲古棚边已无人再看,只有投票箱前围着一队队客人。箱旁左右立着两个半人高,涂满白浆粉的木牌,两侧灯笼高挂,照映着牌上长长一列忠臣之名,和名字下方一个个墨笔写成、无法涂改的正字。
投票箱后盖都已被拆开,里面的票都拿出来当场唱名计数,新投入的又落到另一个临时木盒里等待计票。后面那些名字下方已渐渐不再添字,但最前头的关、葛二人票数还在不停往上添,看得两方的人都揪心不已。
他们手里大多已投完了票,那些手里有票的也不肯留在这里,又要往武将、谋士与丞相院的竞争上添。计数的时间即将要结束,每一票地增加都如同在人心上重重一锤,看得人汗水悄然冒出。
就在牌上的正字几乎要停滞时,院外走来一名看着文文弱弱并不起眼的年轻人,进来后却显出倒海倾山之力,排开几十列挤得密密麻麻的人众,硬生生冲到投票箱前,将一沓新印的纸票塞进了关羽箱里。
数票人抢出新箱,将里面的票一笔一笔记在牌子上。
关羽名下的正字多出三个有余,而诸葛亮名下在这段时间里只多出了一个正字。
胜败已定。
关羽多了十二票。
关羽像面前那一队人狂呼大笑,诸葛队里的人愤愤然看着崔燮,有几个甚至扑上来要抓打他,却被一个穿翠色销金曳撒的人从中轻轻拦住,拧着胳膊扔到一旁。
那人只淡淡说了声:“锦衣卫在此,谁敢闹事,立刻拉出去站枷,不许参加题诗大会!”
锦衣卫三字的威慑力叫人心寒,站枷的痛苦令许多人却步,可对这些肯花真金白银来为自己崇拜的名人投票的人来说,“不许参加题诗会”这个威胁才是真正钉住他们脚的利器。
众人瞪了抢了武侯魁首的白衣公子和拦着他们上前的绿衣官人几眼,含恨退往第一谋士院。
那里的计票或许还没结束!
他们走后,投周瑜、董承、典韦等人的客人也闷闷地离开,准备参与题诗会。而投关羽的客人围上来要庆贺大喜,请最后投票的人喝酒时,却蓦然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已不在了。
岂止投票的不在,连阻止了一场群架的锦衣卫也走了。众人来回找了两圈,见果然找不见两人,便也不再管他们,勾肩搭背,浩浩荡荡地往才子登台题诗的正院走去。
各院的计数都已到了尾声,安排布置了一整天的主院大门打开,宫灯挂满道边花树,照得满院通明。
每个人进去时,守门人都会递给他们一壶热茶水、一包米糕。特地烧制成的瓷壶外写着乾字第一、蒙字第十等数字,待会儿题诗会结束,他们办这大会的人还要凭数抽奖,抽中的人能得一件样价值数两银子的神秘奖品。
再问他们是什么,那些送茶食的却都不肯再说话,只指着里头让他们进去等。
众人虽然不吝给自己崇敬的英雄花钱,但有机会从商家反得些好,心里也舒坦,便各自端着壶、拿着糕点进了园子,找着自己支持的人物画像,在那一排就坐。
上回五美大选,主场是在戏台上,五位美人次第出场唱曲儿跳舞,而这回戏台却在后头空置着。院中央搭起一座新的圆形高台,四面都有长长阶梯通往下方,下面的座位是围着圆台而设,也摆成了个环形。
台面上尚无人在,却不空落,灯火中映出一圈排成屏风似的画像,影影绰绰能看出羽扇纶巾的诸葛亮、绿衣红面的关羽、白马银枪的赵云、金冠锦袍的吕布……
人越数越多,看得也越来越清楚。
看着看着,台下观众才意识到,不是他们的眼力变好了,而是那片屏风在转动,缓缓将原先看不到的人转到他们面前。而在台中央屏风内部又有大片明光照出,灯光映得台上画屏就像就像巨大的走马灯一般奇妙。
众人目瞪口呆,实想不到这家书斋从五美大选后还能弄出更新鲜的形式!
台上的图画缓缓转过十二次,将十二位得票最多的人物依次展露于众人面前。转了几圈后,从围屏内照出的光芒忽然尽灭,画屏又像他们刚刚进来时那样陷于模糊黑暗的情状中。
然而又有一道声音穿过围屏,像是从什么幽深的地方传出来,不算特别清楚,却低沉而宏亮地响起:“乱世雄名天所赋,辕门飞箭断征尘。虎牢关下千军寂,武冠三国第一人。”
台下有人惊叫“吕布”!喊声渐大,此起彼伏,不止淹没了辟给投第一武将客人坐的那一角,连别处也有人起身呼应。
喧闹之间,有人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画屏后露出。
台上烛光再次亮起,光芒从屏风后转出,却是一名身穿百花锦袍、头戴紫金冠的男子推开屏风转出,身后跟着两名马童打扮的童子,各提灯盏侍立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