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茂知道自己的武功怕是废了。
无人告诉他这事,但是眼瞅着那支笔落下去污了那张好纸,电光火石之间这念头便明悟般落在他心里。
从坟里爬出来时候他体内倒是还残留有一丝细如蚊烟的内息,如今再探去他体内却是空空荡荡,比那从未习武的寻常人还不如。
总算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点,林茂骤然失了血色,他身体微微一颤,伸手捂住了胸口:哪怕林茂这一生从未真正在意那等高深武学,骤然沦落到这般武功全废的境地,还是觉得心头剧痛,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乔暮云自进门来之后一双眼睛就从未从林茂身上离开,林茂神色间那点哀痛落在他眼底,炭火一般点燃他胸中那满满担忧惶恐。他一把扶住了林茂消瘦的身子,却觉得自己怀里像是搂了一块冰,那人气息极乱,额头上细细一层冷汗,愈发显得羸弱,仿佛那烧得极j-i,ng美纤细的琉璃玉器般一碰即碎。
“木公子!”
乔暮云实在是见不得这少年露出这般神色,立刻就心神大乱。他匆匆忙伸手探入林茂衣襟之间,掌心滚烫贴上那人冰凉的胸口,往林茂体内送了一股内力。
然而片刻后,他便睁大了眼睛,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乔暮云失声惊道。他倒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林茂的状况——他的阳转功已是十转大成,可送入林茂的体内却只觉得一片空虚死寂毫无波澜,简直就像是给个死人运功一般。
林茂倒是能察觉到乔暮云捂着他胸口的那块有些许的热气,只是如今他早已知晓自己体内经脉凝滞断绝,乔暮云哪怕是将毕生功力传给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唯独只会损了这人的元气。到底是故人之子,林茂垂着眼帘,伸手搭上乔暮云的手腕,将他的虚虚地推开了。
可是林茂的这般好意,却让乔暮云顿时急了,他反手又将林茂的手握在掌心,极殷勤忐忑地开口道。
“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林茂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心情也是极差,实在不耐烦应付这傻脑小儿,便摇了摇头,只希望能得个清净。偏生乔暮云还是不放过他,依旧将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还是贴着他的背,徐徐往他体内送着内力。
林茂皱了皱眉头,他暗暗觉得这姿势有些不太妥当,然而他挣了几次没挣开,乔暮云脸上却像是犯了热病般冒了汗。
“木公子,你脸色太差,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容我再为你缓一缓。”
林茂见乔暮云眼中担忧不似作伪,心中一松,缓缓叹了一口气,便也没有再挣扎。毕竟他这样被乔暮云搂着,少年人身上充足的火力透过衣衫传到林茂这里来,他胸口的那阵烦闷倒是要好上一些了。
然后他又听得乔暮云打了个响指,便有青衣小仆蹑手蹑脚利索地进到门内。乔暮云侧耳在那小仆耳边急切吩咐了几句,是在叫人唤个名医过来。
那仆人听了乔暮云的吩咐,脸上倒是透出了一些为难。
“可是妈妈说如今城里有人看的紧……”
“不妨事的,你只管叫那等名医来,诊金不是问题。”
乔暮云没等仆人说完话便硬邦邦地说道,如今他板着脸,看着倒是有了几分可怕。
那小仆连忙应了,飞快地倒退着出了房门,连点脚步声都没有。
林茂没把房间内这等小变故放在心上,他恹恹半躺在乔暮云怀内,心绪纷乱之极,连乔暮云那热烘烘的胸口都未曾顾及,更何况那小仆与乔暮云的几句耳语。
话又说回来,如今林茂倒是对自己身体这般状况有个模糊的猜测——说来说去,只怕还与他这离奇死而复生的经历有关。然而林茂之前便对自己身上的异样寻思良久,也未曾想到半点线索,现在就更是一头雾水,茫然而不知如何是好。
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茂心中黯然这般想道。
又过了半晌,有人敲门,之前林茂见过的那伶俐小仆推门进来,身后却跟着一个珠光宝气丰r-u肥臀的少妇。乔暮云一见那人便忍不住黑了脸。
“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那少妇掩嘴一笑,语气倒是十分不客气。
“你让人唤个名医来——我难道不是吗?”
那人屈膝草草行了一个礼,随后没等乔暮云发声便已经大喇喇绕过屏风靠近了床头。
“知道乔少爷宁愿惹恼那等麻烦人也要藏起来的小娇娇,我总要看上一看才行。”
听着这毫不客气的话,乔暮云的眉头便皱得愈发紧了。
江湖中三大名医:圣手无常乔洛河,白骨僧人印栩……然后,便是花倌人玉无心。
玉无心十二岁入行,花名兮若,十五岁便成极有名的红倌人,之后y-in差阳错学了一身高深医术,在江湖上立稳了脚跟。金楼乔家与她互有干系,也说不上是陌生人,只是这玉无心向来行事放荡为人不齿,乔暮云为这位木公子找名医时,莫名就不想将人带到他面前。
奈何乔少侠那一日夜入忘忧谷禁地,已是捅了一个极麻烦,极危险的马蜂窝,虽然说那三位衰神没抓着乔某人的狐狸尾巴,却也眼睛牢牢地盯在了乔暮云的身上。春风里作为乔暮云手中产业,如今就算是每日倒出去的夜香买进来的胭脂都被人细细地查过了一遍。乔暮云命人请名医,能请来的也只有眼前这唤作玉无心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