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低头看了维奥列特一眼,明明外貌没有变化,对方却像突然老去不少,连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下来,让他想起逐渐熄灭的星星。
他猜想霍奇找到的那面镜子和维奥列特的过去有关,但并不想去追问太多,因为诗人见到镜子的模样让他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比起让对方想起更多不好的内容,他更希望维奥列特的心情能好一点。
毕竟他没有参与维奥列特的过去,但是可以改变对方的现在和未来。
年轻人自以为已经足够体贴,并且打算找个借口转移诗人的注意力,让他想些开心的事情,不过出乎他的意料,维奥列特在长久的沉默后主动开口了。
“我很久以前见过那面镜子。”他靠在伊莱恩怀里,语气平静,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那时我和你一样年轻,对世界上的一切新鲜东西都充满热情与好奇,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探索更多有趣的事物,以为坚持自我是件很简单的事——直到那面镜子毁了我的所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讲故事的声音,在自己停顿的间隙里,维奥列特听见伊莱恩轻微的呼吸声。这让他无端觉得温暖起来,更加放松地让自己陷进年轻人的怀抱,在这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中回忆过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那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感受……但是刚刚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伊莱恩的下巴轻轻抵在他头顶,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波动,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头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柔声说。
“不,”维奥列特摇了摇头,“无论过去还是今天,我都比我想象中表现得更糟糕,我什么也没能做到,像个彻头彻尾的无用的旁观者。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有些事情还是时时刻刻地提醒我过去发生过什么,未来又将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故事从头到尾说给伊莱恩听,但立刻又忍住了。故事里的他既不光彩也不讨喜,明明是彻头彻尾的始作俑者,最后遭到惩罚的却不是他,以至于在很久以后的今天,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究竟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
“这不是个好故事。”最后他只是这么草草收尾,没有向伊莱恩提及更多细节,而是许下了一个兑现时限不明的承诺,“如果以后你还想听,也许我会把它详细说给你听,但现在我有些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好吗?”
伊莱恩当然并不介意,毕竟在他看来,比起那个不知发生在什么时候的故事,维奥列特的情绪才是更重要的。
“那你好好休息。”他在诗人的额角印下一吻,临走前还细心地替他关上了虚掩的窗,“晚安。”
维奥列特看着房门在他身后关上,这才彻底放松身体,把自己丢在床上。
他几乎就要开口让伊莱恩留下了,那段回忆沉重得差点压垮了他,是他的小罗密欧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像许多年前一样放任自己沉溺下去。想起离开亚索城后的某个夜晚自己和佩特拉的对话,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佩特拉是对的。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伊莱恩,如果他不再喜欢对方的话。
那面镜子最后被埋在了城外的荒野里,维奥列特坚持要自己动手,所以由熟悉环境的伊莱恩选定了地方,他亲手把装了镜子的木盒放进挖好的坑里,又自己用工具铲土盖上,这才算彻底处理完毕。
“这里平时不会有人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会被人发现。”伊莱恩说。
维奥列特回头看了看那处被掩饰得很好的新土,笑了笑:“但愿吧。”
由于费了大力气才弄回来的手镜没派上用场,霍奇只好和伯尔金斯一起把从管家身上搜出来的卷轴找了回来,又偷偷跑了一次布罗诺公的庄园——值得庆幸的是布罗诺公似乎没有每天进密室检查的习惯,庄园的守卫力度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已经摸清楚路线的霍奇顺利地再次进入密室,从里面带出了一大堆手稿和旧书。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把那些岁月痕迹浓重的书稿清点一番,最后维奥列特从中发现了一封可疑的信。
“看着像是什么人写给他的,从墨水痕迹看应该是几年前的东西。”诗人看了看信封上的字,然后随手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信不长,但他看了几眼就来了兴趣,扬扬信纸示意还在翻书的其他人来看,“我想我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不管那是谁写给布罗诺公的信,总之里面写了不少针对伊莱恩的手段,其中有一些被人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圈了出来,显然是布罗诺公的手笔。
“看起来他好像从你出生开始就对你很不好。”霍奇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伊莱恩,“就这样你还告诉我们你叔叔对你还不错?”
“显然我们对‘不错’这个词的理解存在一些偏差。”佩特拉耸耸肩,“继续看。”
他们还想找出布罗诺公用魔法对付伊莱恩的证据,但这封信上多数内容都只是普通手法,只有一两句语焉不详地提及了“看不出来的办法”、“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过度的光辉只会令神不悦”这些奇怪的字眼,并没有什么更明显的内容。好在已有的部分已经足够证明布罗诺公想谋害王子的企图,他们只要把这封信交给国王和王后就够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还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