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床上烟瘾大发的白玉堂却还在没死没活地用力狂挣,展昭一个失手,油灯泼到地上,一个伪军忙不迭地去踩火,刚到展昭身侧,后颈就被重重掌切,立刻失去知觉。另一个伪军摸着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迎面一阵风扑来,喉骨咯地一响,被捏得粉碎。
他在人世间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冷冽有如修罗的寒眸。
展昭已经迅速换上伪军军服,在炉火微光中责怪地看了扑下床的白玉堂一眼。白玉堂摊摊手,一面冲着外头叫了半声:“敢打你白爷——”后半声吞回肚里,效果极像被打晕时的戛然而止。而后对着展昭邪邪一笑,甩脱缠在身上的麻绳,晃晃地回到床上趴下。
里面的高声对话,外面的伪军都听得清楚,刚想进来,就听展昭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快去找印老总拿烟膏;你,留下帮我看着他,其他人在外面等着,都别出声,一有刺激他就更疯!”话音刚落,门帘掀开,一个伪军拔腿出来,跟外面的人打个手势,忙忙地去了。
这个背着三八大盖的伪军拐了个弯,隐身在暗处,朗若晨星的眸子在寒夜中熠熠生光。
驻地的布局来时就已经记个大概,这里原本是座废弃的寺庙,残损的院墙可以作掩体。大殿坍了半边,关押白玉堂的帐篷是后来单独在大殿里搭起来的,就着角落,易于看守。院里背风处搭了三座帐篷,是印庆和日本参谋的,其他伪军都分别睡在四辆军用卡车里。还有一辆车苫着帆布,用绳子杀得严严实实,应该就是军用物资。院内有岗哨巡逻,电筒的光柱四处扫动,院子四角各有一挺枪口向外的歪把子机枪。这种枪使用6.5x50毫米步枪弹,s,he速600发/分,有效s,he程600米,对于来夜袭的人是很大的威胁。不过这种日系枪供弹方式繁琐复杂,而且使用条件实在苛刻,在东北的严寒季节里需要轮流派人用油壶润滑,才能保证随时使用。
负责伺候歪把子机枪的伪军嘴里不满地咒骂着寒冷的天气,顺便捎上了睡在温暖帐篷里日本参谋的家人,一边关了手电,要找个黑暗角落去解决问题。刚走到坍塌的小耳房后,只觉脑后冷风一掠,心里正诧异这里并不是风口,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一个仿佛夜色凝聚成形的颀长黑影把失去知觉的伪军拖进小耳房背风处,堵嘴捆好,搜出油壶,拎着手电悄然离开。
拿着油壶,打着手电,展昭不慌不忙地来到东北角机枪旁边,扳开装弹机带弹簧轴的压弹盖板,指尖灵巧探入,按准位置,拨弹臂发出一声微响,被掰到一边。盖上盖板,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供弹链却已经切断。
几道手电光柱来回扫动,定在他身上片刻,看展昭正拿油壶忙着注油,又移到其它方向去了。
不久,三挺机枪全部“注油”完毕,展昭的手已经冻得僵冷。来到第四挺机枪旁,半蹲下身打开机盖一照,瞳仁深处立刻迸出一线锐光。
这挺机枪被人动过手脚!但这人想得显得不够周到,直接拆了机轴上的弹簧,只要稍一检查就能发现不对。展昭合上盖板迅速起身,向白玉堂所在的帐篷潜去。
展昭刚一走,帐篷里的白玉堂就从床上欠起身。已死的伪军被展昭塞到床下,昏迷的伪军捆了放到另一张床上。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利落,前后不到半分钟,不过在白玉堂看来已经太长了。如果换成他,两个全不留活气,岂不比绑起来省事得多。于是白玉堂伸手在床前摸了一块碗片,准备杀人灭口。
正要动手,忽然听到外面有东北口音压着嗓子说:“膏子来了!”白玉堂耳力敏锐,听出那不是展昭。心下猛沉,急忙倒下装作昏迷。几乎是同时,人已经进来了。
帐篷里静得人胸口发闷,白玉堂暗暗用力,碗片碎成三块,夹在指间,随时准备出手。而来人却只是站在地中间,屏着呼吸,仿佛在两张床间进行选择。白玉堂断定这人不是伪军,可是敌是友却难以判断。
片刻,那人向放着伪军的那张床走去。
几秒钟之后,轻微的扑哧声传进耳鼓,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随后,有脚步无声地向这边走来。白玉堂眯眼看去,只看到那人手中的匕首反s,he着寒光。
巨大无边的寂静里,白玉堂血往上撞,全身都高度戒备。
一只冰冷的手,按到了白玉堂肩头,那人低头小声问道:“你受伤了?”
白玉堂猛睁双眼,来人发现不是展昭,匕首立刻闪电般划向白玉堂咽喉。却在刀尖将贴未贴r_ou_皮的时候从手中掉落下去,那人大睁双眼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突然失灵的原因是一块碗片深深c-h-a在腕上,不偏不倚正断手筋。
白玉堂已经捞过掉落的匕首,反手一挥,指住来人咽喉。
“你是什么人?”
猎和被猎的掉换只在转瞬之间。
黑暗的帐篷里,白玉堂双眼明亮夺人,冷冷睨向没有机会反抗的猎物。他以为会面对一张惊惶失措的脸,真正看到的却是满眼视死如归。
“白玉堂?”对方齿间碎裂出几个字,并没有半点想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数三下,断左手。”白玉堂亮亮手中第二块瓷片,“一。”
没有回答。
“二。”
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