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肯定吃不了什么东西,待会儿饿了说话,还有生面条,我再给你煮。”凌远在厨房拾掇碗筷,这句话拐着弯送到客厅小孩儿的耳朵里。可小孩儿那么沮丧,恨不得抽自己,不是拉就是吐,丢人丢到家了,气势都给吐干净了,还谈个屁,太沮丧以至于没有分辨出凌远话里有服软的气息。
七个月了,他想了太多,快把脑袋撑炸了。他想告诉凌远,其实我有试过想忘掉你,如果能忘,就说明这种喜欢也就那么回事儿,不值一提。我还给自己制定了计划,比如,我先定一个小一点的目标,一天不想你,然后试着三天不想你,接着七天、十天、半个月…,一个疗程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总能做到的。可是,计划没能执行下去,因为,做不到一天不想你。
“凌远”
“嗯?”
“我想好了。”
……
“我知道你不习惯和别人太亲近,你先试试好不好,我们,我们就从每天发个短信开始,好不好?”
……
凌远不吱声,往西屋书房里去了。
李熏然觉得心口被人捶了一下。谁他妈说胸口能碎大石的!
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谁这么不识相。李熏然掏兜抻出他的e71。
有人发来一个字。
#好#
第十二章
医院门诊大厅的电子显示屏坏了,正在抓紧修理。院办安排嗓门大的护士定点儿在排队的人群里穿行着吆喝,什么什么科哪个哪个大夫今天已经没号了,别排了啊。黄牛哥开心了,这是给他们做广告呢。谁有资格给全院大夫的医术做个排行榜,黄牛们洋洋自得,这事儿,市场说了算。不过以前从来没见过,一个主管医师,号炒得比那些科主任还贵,见鬼。
今年的黄梅天闹得很凶,雨淅淅沥沥地连着下了大半个月,住老房子的好多发现厨房卫生间墙角里长小蘑菇。凌远坚持良好的仪容仪表,不肯穿拖鞋凉鞋之类的上下班,每天不到十分钟的路,黑皮鞋上围下的一圈水印子干了留下浅白色的痕。那也得穿正装袜子配正装皮鞋。穿着拖鞋那种东西上街,怎么看怎么怪,丑,还危险。陈护士长收起那把头顶有花外面看不出来的黑伞,蹬着双哆啦a梦大脑袋的人字拖,吧唧吧唧往电梯间走。小陈觉着自己的脚丫子被等电梯的凌主任横了一眼,脚趾头不自觉地往里蜷。突然非常想没话找话,跟领导唠个嗑。还没等她开口,凌远先说话了,把科里二季度的住院统计分析发给我,查完房你和小戴一起来一下。
今天这个工作日实在是平淡得很。凌远没排门诊,带新进科的小朱大夫上了台胆结石的手术,明年二月老李要退休了,科里要少一个副主任医师,本来想返聘一段时间,请老李带带新人,但他拒绝了,也说得实在,要去私立医院坐诊,一周就去两个上午,钱也不少拿,还不耽误他带孙女。这情况,凌远没法挽留。又找俩护士长总结了一下二季度的工作,科里两个小护士同时怀孕了,值夜班的人手明显吃紧,护士长原则上不排轮班夜班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先拆兑一下。凌远说他已经找了护理部了,让他们尽快调剂一个人过来顶一段时间。小陈撇撇嘴,指着护理部,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给你落实呢,戴姐家有孩子要照顾,我没啥事,就正常排夜班吧,主任经常请我们吃个下午茶就行。凌远抿着嘴笑笑,大家多担待。下午参加了一个会诊。然后,基本就到下班时间了。
平淡的一天
雨连着下了好些天,估计是累了。趁着天光往下褪的档口,一抹正在西沉的太阳光露了个小头儿,扒拉开一片乌青的云层,再给它们镶上个好看的金边儿。
凌远拒绝了三牛的晚餐邀请,说晚上有事。三牛他妈过来照顾怀孕的秦少白,带了一堆土特产。凌远分到一袋木耳,一袋山蘑菇。韦天舒说不来别后悔啊,今天做山笋顿土鸡,鲜笋子不好带,就这一掐儿,过了这村没这店。凌远不理他,赶紧滚,你媳妇待会等急了又要骂你。
挂了座机电话,边看窗外边在手里转起了圆珠笔。不知道那小家伙的入职手续办的顺不顺利。
***
市刑警大队入职的手续也不复杂,档案直接从学校转过来的,背后的流程早已走完了,所以入队仪式就是个仪式,还不隆重。警服一发,大檐帽一配,警徽、证件、警号牌,齐活。李熏然问,我啥时候能配枪?发制服的后勤科大姐瞪他一眼不搭话。尴尬的人只好摸摸新发的蓝色衬衣的领子,问大姐,这衣服拿回去要先洗一下吗?大姐懒得继续瞪他。
然后,最重要的一项,分配了个师傅。
叶队为这事思前想后了许久,自己亲自带这小子吧,太惹眼,出点儿什么岔子,这算拍马蹄子上了,还不把自己给掀翻喽。配个副队长吧,又不好平衡,几个副队长呢,找谁不找谁啊。干脆,交给老高得了,不是说小公子是真心爱这行要学真本事才来的刑警大队吗,跟着那位牛鼻子,最合适。
高刚,四十出头,干了快二十年刑警。要不是脾气坏,老是踩纪律红线,早该当队长了。可他不在乎这些,反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离婚早没孩子就是有优势。李熏然喊了句师傅,高刚呲牙一笑答了声哎,熏然心说坏了,往后光抽二手烟都特么能上了瘾。
老高哨闲篇儿似得给李熏然讲讲队上的规矩,听着云山雾罩没正形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