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郁今年不过十余岁,到他嘴里竟变成了老妈妈。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不用江礼出手教训,小妹先给了师兄一巴掌,端端正正印在他后心。
“打得好!”江礼叫道,“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上,我们对你百般忍让,你却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不收拾你一顿,恐怕治不了你的皮痒!”
三人一拥而上,夺走叶鸯手中药碗,按住他的四肢,把他镇压在床上,掰开嘴灌药。
叶鸯口中呜呜直响,仿佛有话要说,但无人愿听他的废话。众人都想尽快把药汤倒进他肚子里,一了百了。
方鹭心细,可今日也许他忙中出错,忘记给叶鸯捎一块糖。苦涩药汁入喉,沿喉管流泻而下,叶鸯难受得呜呜乱叫,一双充满希冀的眼在江梨郁和清双身上转来转去,试图从她们那里找到他赖以救命的糖。
然而他一无所获,药汤悉数入腹,糖块始终没有出现,他只好独自消受那股经久不散的浓浓苦味,捂住嘴作干呕状。
苦肉计用得多了,就算他当真难过,也没人敢相信。唯一无条件相信他的那人,这时没在他身旁候着。叶鸯干呕半晌,除却换来江礼一句“是男是女”,别的再没等到过。
几人笑闹一阵,洗完被面的方璋跑回山顶,喊江礼一同去劈柴。他们一行六人,两个是小姑娘,叶鸯又是被着重关照的病号,方璋自然不能拖他们充当苦力;他私心不愿去找师父,因此江礼就遭了殃。
不劈柴,就不能烧火;不烧火,就不能吃饭;不吃饭,就都得挨饿。江礼权衡利弊,无可奈何,只好起身随他出去,假劈柴以锻炼臂力。
方璋走掉不久,方鹭又叩响屋门,他把清双叫去,说有倪裳来信。倪裳给清双寄信,多半是指派任务,清双神色一肃,整好衣领离开,临走时不忘带走床头空碗。
房中少了两人,突然显得冷清。江礼与清双先后出屋,仅留下江梨郁在床边陪伴叶鸯。
叶鸯将头发向后一撩,坏笑着问道:“你今儿跟着二嫂出门,觉得她这人怎样?”
“你自己定下来了,就老操心别人的事。她是挺好,但那与我们又没多大关系。”江梨郁探手入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边找着,一边对师兄说,“她与我哥哥又没成亲,无名无实,你偏要我叫她二嫂,那你呢?我该叫你师娘,还是应当改口,称师父为大嫂?”
石破天惊。
叶鸯猛地弹起,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他面目扭曲,神色略有些狰狞:“这话谁教你的?”
“方哥哥说的。”江梨郁一派坦然,毫不犹疑地出卖方璋,“你想算账,找他算去。”
一个两个的,确实都很有出息。
叶鸯感到窒息。
江梨郁又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总算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上身前倾,把那块曾经沾血的手帕还给师兄。
“师兄的东西,我洗干净了,忘了还你。”江梨郁温声道,“如今师父不在身边,师兄须得多多当心。”
这丫头知道的,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叶鸯盯着那块手帕,嗓音低沉:“你从哪里得来——”
“师兄,保重身体。”江梨郁不回答,只拍了拍他的手背。
叶鸯沉默片刻,放弃追问:“好罢,我会多留意。”
江梨郁犹不放心,捏着衣角驻留,叶鸯被她盯得呛不住,出言安抚道:“此间已无事,你愿去何处玩耍,尽管去便是。”
末了,又补上一句:“少跟方璋那厮来往。他说话像放屁,只能随便听听,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他这番话,亦是只能背着方璋说说,要真让正主听见了,同他打架都是轻的。
江梨郁深知这两人不对头,与其说是好友,不如说是仇敌。不用旁人挑唆,她就已把师兄的话归结为偏见,尽管随口应了,却真正没能记住。
不知怎的,屋内忽有些闷热,江梨郁左顾右盼,见窗扇关着,便走去开启一条小缝。在外面虎视眈眈已久的凉风寻见机会,立马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叶鸯伸个懒腰,浑身放松,躺了回去,嘴里说着:“这风倒是舒服,每年夏天来这里避暑,吹吹凉风,确也不错。”
“明年夏天,我们还来么?”江梨郁问。
“明年夏天——”叶鸯话说一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续上后半句,“——到明年这时候,我就跑不动了,或许要老死在无名山。”
☆、第100章
被拉去充苦力的江小公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拉他过来的方璋兴致勃勃,两人一冷一热,对比鲜明。
木柴咔咔地碎裂作几半,方璋以之为奏乐,兴冲冲谈天说地。江礼兴趣缺缺,闷头劈柴,时不时嗯嗯啊啊地附和,仅有听到叶景川师徒的讯息,他才会抬起头,竖起耳朵。
方璋觉察他的变化,对此嗤之以鼻,转而问起他悬赏一事。江夫人的赏金丰厚,亡命之徒大多惦记,方璋亦不例外,并且方公子乃近水楼台,可先得月,叶鸯就在他身边,他想要拿赏金,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话题本就敏感,江礼不由提高警惕,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望向方璋。后者不以为冒犯,嘻嘻笑着,要求对方将来为自己做个见证。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晚间吃什么饭,江礼粗略一听,没听出多大问题,便认为他在开玩笑,随口答应。得了这句应允,方璋笑得更乐,然而江礼此时已低下头去,继续劈柴,是以未曾见到他喜笑颜开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