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望着她爸妈,努力咧嘴想笑,杜以泽却看到她的牙齿都掉光了。
她又望向杜以泽,杜以泽立马弯下腰,凑到她的脑袋旁边,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苏燕的喉咙像被硫酸烧过,虚弱的气流从她破损的气管里挤出,只迸出两声不成形的音节。
苏燕的心跳跳得很慢,慢到杜以泽几次以为她的心电图会在某一次波动之后长出一条笔直的线,他去握苏燕缠着纱布的手,肩膀高高耸起又落下,最后他抿着嘴,咬着牙忍了半天,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讲故事一般轻声唤道,“燕子,小燕子,你短发也很好看。”
苏燕很坚强,是那次秘密任务里存活的最久的一位队员,她在去世的前一天蓄足了力气,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尽管声音依旧微弱到几不可闻,但杜以泽用耳朵贴在她唇边,听到她说,“可别告诉我弟啊。”
苏燕不喜欢热闹,不喜欢更多的人为她伤心流泪,所以他们为她举办葬礼的那一天,她弟弟没来,出席的只有她的父母、杜以泽和王家宇。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燕的父母早就流尽了眼泪,却自始自终都没怪过王家宇,他们称呼他为“王老师”,可一声“王老师”之后又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沉默。
葬礼后,杜以泽先送两位老人回了家,再和王家宇一起坐车回了基地。基地里的成员没人说话,也没人干活,王家宇一推开基地的门,他们就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数十道目光犹如尖锐的针刺。杜以泽跟在王家宇背后,在一片灰暗的沉默之中跟进了他的办公室。待王家宇关上门,杜以泽突然说,“那就是个反水的线人。”
王家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次任务也是王家宇所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打击,他损失一半精英,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重新打造出一批同等能力的队员。
他的沉默在杜以泽眼里看来是在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杜以泽看到王家宇板着脸坐在办公桌前不言不语,又想到了苏燕父母脸上悲伤且隐忍的神色,他一个箭步上前,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王队,你怎么能!……怎么能不确认一下线报就……”
王家宇垂下眼皮,神态疲惫,有气无力道,“时间紧张。”
杜以泽愣住了,他不知道王家宇到底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还是根本不屑一提。怒火被迅速点燃,一路烧至脑仁,杜以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时间紧张?就只是因为这个?他们的命是不是在你眼里不值得一提?”
“你没有资格来说教我。”
“你犯了错!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