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壮丁都端好酒,杨尔铭举起酒碗道,“诸位桐城壮士,以百人小兵临流寇数万之阵,本官在此敬众位壮士一碗酒聊表敬意。”
说罢杨尔铭仰头一饮而尽,那些壮丁都有些激动,知县在他们以前的生活中是高高在上的角色,也是难得一见的高官,今日竟然向自己敬酒,纷纷举起酒碗饮尽。
眼前的场景,让庞雨想起抗战大刀队,虽然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要把酒碗砸了,但身临此境,喝完了不听个响似乎就难以表述心中的激动。
“杀贼!”
庞雨把酒碗砸向青石板,酒碗啪一声在石板上摔成碎块。
“杀贼!”
壮班纷纷跟随,上百只碗碎裂在石板上,有了这个声音,壮班似乎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杨尔铭呆了片刻,也奋起右臂,猛地将摔向地面。
…西门周围的灯笼全部熄灭,在一片漆黑之中,左侧门页发出嘎嘎的转动声,打开了容两人通过的宽度,黑衣的壮丁鱼贯而出,待百余名衙役出门后,西门立刻重新关闭。
离城门三十丈之外,衙兵在此集结,各小队长低声发令,所有小队人员齐整。
庞雨在队首一声令下,百余名衙兵摸黑向南郊挺进。
两个快手在前面走着,这两个快手都是南门的人,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能根据路上几个土包识别出位置。
百余人依次而行,向着漫野的灯火前进,队列中充满粗重的呼吸声,不时有壮丁跌倒,队列中混乱一阵后又继续向前。
队伍过了烈女祠后转向南郊,旷野上篝火星星点点,距离越来越近。
黑暗中前方一声猫叫,庞雨立刻停下,回了一声低沉的猫叫。
开路的一个快手从黑暗中现身,对庞雨低声道,“禀班头,前面到处都是火堆,从那里过定会被后面的人看到。”
庞雨愕然道,“火堆边不就是营地?”
“离营地还远,大约半里外就开始有火堆,一个人管十多堆火,过些时候就出来添柴。”
庞雨呆了片刻,在他的印象中,营地就是一堆帐篷,外边还有些木头栅栏,但今日白天看了流寇营地似乎没有栅栏,后面花花绿绿的像是帐篷,火堆就应该是在帐篷区,为何要放在营地之外。
但这一招似乎又确实有用,历史上张献忠就是在营地外广设篝火,以防官兵突袭,庞雨此时就一筹莫展,如果强行冲击,流寇借着周围篝火,能清晰的发现袭击的规模和方向,庞雨夜袭的优势便不复存在。
队伍停留在原地,有些壮丁在窃窃私语,庞雨一时想不出办法,队伍留在这里久了,也是有风险的,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王增禄就走在庞雨身边,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班头,桐溪水的河道是否能步行?”
庞雨眼睛一亮,流寇扎营在南郊,营地就在桐溪水河道的东侧,以便军队喂马取水,顺着桐溪的河道,能直接进入流寇的营地内。
河道中当然是不能点火把的,且河床位置比地面低,篝火的光亮无法到达,这百余名壮丁能直入敌营。
那快手立刻道,“河道东侧有放牛的小路,冬天枯水时露出,此时应该还未淹没,一般人都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后,庞雨对王增禄道,“清点一下人数,咱们从河道过去。”
王增禄应了一声,一路往回走清点人数,那快手则去通知前面的另一个伴当。
等候的时候,庞雨发觉自己背上已经汗湿,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前面的十多名壮丁,这些农家子弟从未有过夜间训练,更缺少战斗的技能,但他们却义无反顾的跟随自己攻袭数万流寇的大营,心中突然有点感动。
过了好一会王增禄才返回,“禀班头,三中队少了一个伍,二中队少了一人,六中队少了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庞雨摇摇头,黑夜中走散很正常,但一整个伍都不见了还是让他恼火,这样他袭击的力量就减弱了不少。
“你带路。”
那快手点点头,领头往河道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星月无光,岸上无数篝火闪动着,将河岸的影子投射在对岸,身穿黑衣的桐城壮班隐没在河道的阴影中,悄无声息的向前缓缓移动。
河道边的小路上杂草丛生,腿脚分开那些杂草,发出沙沙的轻响,桐溪一片哗哗的流水声,将那些杂草的轻响掩盖。
庞雨瞪大着眼睛,看着前面那快手,虽然他已经适应了河道的黑暗,但仍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同时还要尽量记住他落脚的地方,这样不容易踩空。
那快手停顿了一下,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大约在确定距离营地还有多远,队伍走得很慢,虽然进入河道已经近半个时辰,但未必已经通过那片篝火区。
庞雨乘着他停顿的时间,已移动到他的背后,却见他突然缩回身子蹲下。
庞雨急忙也蹲下,岸上一阵脚步声,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对岸,岸上哗啦啦一阵响,那人往最近的一堆篝火中加了些柴火,却没有立刻离开。
脚步声往河道接近,庞雨心跳得厉害,轻轻握住了刀柄。
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快手头顶的位置,那人有些佝偻,对着河道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庞雨隐伏在河岸的阴影里,后面的王增禄呼吸有些粗重,但庞雨知道那流寇处于光亮的环境,是看不到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