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突然刹住笑声,朝洪承畴、范文程一拱手,道:“二位大学士,请借一步说话。”
洪、范二人目光闪烁,看向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脸色一沉,随即恢复如常,他微笑着随口道:“无妨,本王正想喝杯茶,歇息一番……三位请便。”
钱谦益道:“王爷多心了,钱某只是有些往日的私事,要与二位大学士聊聊。”
济尔哈朗不以为然地扭头,随意挥挥手。
三人来到堂外,摒退了门外的府卫。
“钱大人有何话,可以讲了。”范文程没好气地问道,他确实不乐意出来,因为这样就会无端得罪济尔哈朗,搞得象有什么事需要背着济尔哈朗似的,这毕竟是在济尔哈朗的王府。
不过洪承畴淡然以对,他明白,如果是能够让济尔哈朗的的,钱谦益绝对不会有一举动。
钱谦益冲二人一拱手,道:“善谋者,必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此浅薄的道理,二位大学士应该知道。”
洪承畴垂着眼睑,甚至不看钱谦益,“钱大人有话直说便是,不必绕弯兜圈子。”
“好……那钱某就直言了。”钱谦益哂然道,“大明已失其鹿,然享国者未必是大清。二位为何不替自己及家人,谋条后路?”
范文程闻听,脸色骤变,低声厉喝道:“钱谦益,摄政王没冤枉你……你果然是奸细!”
钱谦益不动声色,看向洪承畴。
洪承畴原本心中也升起怒意,其实这三人的智力还真差不多,洪承畴不过是稍稍沉稳了些,这倒不是他修养深厚之故,而是这些年,他被万夫所指,“习惯”了遇事三思而后行。
在他看来,钱谦益敢在郑亲王府,对自己二人说出这般话,定有深意,绝非只是表面上的那层意思。
“钱大人,你逾矩了。”洪承畴木然道,“就凭你方才说反言,便是死罪。”
钱谦益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两老油子这时还不敢大声指责,这就说明沈致远所言,是真的。
有了这个判断,钱谦益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洪亨九,咱们相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是什么人,你我心中如明镜似的……在这非人的世道中活着,谋定而后动,才能活久些。原本钱某认为,大明寿终正寝,大清能取而代之,可如今钱某发觉不对,有杭州府的吴争横空出世,大清要一统天下,怕是不易了。”
范文程低声斥道:“钱谦益,你再敢胡说八道,莫怪范某无情……必出首你。”
洪承畴的眼睛微微一眯,抬手阻止范文程,然后对钱谦益道:“你还是没有说重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做什么?”
钱谦益呵呵一声道:“钱某已经说了呀,难道二位竟领悟不到?钱某的意思是,二位得为自己留条后路,莫等事到临头,失了先机,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为家人着想不是?”
洪承畴眉头一蹩,冷哼道:“这么说来,你真是在替吴争做事……想劝降我等?”
范文程戏谑地看着钱谦益,嘿嘿冷笑道:“做你娘的白日梦,说降我二人……你也配?!”
钱谦益悠然背负双手,昂首朝天,不搭理范文程的嘲讽。
洪承畴脸色一凝,他突然意识到,钱谦益敢如此胆大包天的说出这番话,定是知道些什么,他转过头去,冲范文程施了个眼色。
“钱大人,不妨开门见山吧,再藏着掖着,对你我都不好。”洪承畴语气渐渐冷了起来,他甚至做出已经决定,如果钱谦益不过是故弄玄虚,那今日,便是钱谦益的死期。
钱谦益闻听,两眼打量着洪、范二人,“也罢,既然二位非要钱某挑明了,钱某就直说了……二位大学士是身在曹营啊……。”
“你……你胡说,满口胡吣!”范文程脸色一白,急吼道。
洪承畴再一次阻止范文程,对钱谦益道:“你有何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休怪洪某……。”
钱谦益打断道:“洪亨九,都是明白人,钱某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知情人……辽东铁矿、木材,扬州盐、山西煤等等诸类,以晋商之名,每月以二倍甚至三倍的价格运往南方,牟取暴利……朝廷早已严令,这些禁榷物资须控制贩卖的数量,可直至今日,南运的物资竟有增无减,若非摄政王在兖州封锁水陆通道,南运物资的数量或许会再翻上一番……。”
范文程脸色惨白,他再也没有勇气喝斥钱谦益了,只是紧张地看看洪承畴。
洪承畴的目光一缩,“你继续讲。”
“京城皇商之乱,数千人在皇城外聚众请愿……别说这事也与二位无关。”钱谦益成竹在胸的模样让洪承畴心中一震。
他开始相信,钱谦益确实知道了些什么。
可问题是,洪承畴并非要背叛清廷,他无非是为了银子,范文程也一样。
这怪不了他们,所有的官员,大都如此。
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官员贪,而是没办法,位置越高,越无奈。
手下有那么多人要养活,真要靠朝廷的那点点俸禄,能养活谁?那全得饿死。
所以,洪承畴、范文程等人,在确认清廷无法短期内灭亡义兴朝时,他们的选择就是和吴争秘密达成协议,私下通商,特别是禁榷物资,那可是翻滚的利润。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反正,这只是谋取利益的手段罢了。
如果是南方来人告发,洪承畴根本不当回事,因为完全可以推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