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我未婚夫的老家是这边的人,所以回来摆个喜酒。”陶夏漫轻声道。
“恭喜你了!”美美下意识地抓紧了陶夏漫的手掌,但却很快感觉有些不妥,便尴尬地缩回了手来。
陶夏漫却反手抓了过来,“那天,你会来吗?”
“当然!我一定会来的!”美美轻声说道,她忽然低着头:“夏漫,对不起。那时候我……”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陶夏漫摇了摇头。
美美却苦笑了一声,她伸手摸着自己儿子的头,“但我却知道,自己对你的伤害。不仅仅是我,班上的同学都是……那时候,我们都不应该那样对你的。真的,人越大了,懂得事情就越多,就越明白自己的幼稚。尤其……”
美美轻声道:“尤其有了这个小淘气鬼之后,我就更加明白到这一点。孩子的心很脆弱,他们能够听见很多的话,也能够记下来远远超过我们大人想象的话。有些事情,他们可能一记,就是一辈子了。”
陶夏漫苦笑道:“不是说了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像现在这样,就已经挺好了。我甚至没有想过,我们还有坐下来聊天的机会。”
“是啊,可能就是缘分了吧。”美美感概道:“像我这里,早早就嫁了人,做了全职的主妇,天天这个点去接孩子放学,然后去菜市场买菜,住在这里,甚至每天都会经过这里,可怎么想得到,能在这里再见到你。”
陶夏漫只是笑了笑……它一下子就冰释了点东西。
“哦,我想起来了,从前的话,冯伯伯经常都会带你来这里吃东西的。”美美抬头看着这面馆的四周,“真怀念啊,我也有好就没有来过这里吃东西了……对不起,我多嘴了。”
陶夏漫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美美犹豫了一下,“对了,夏漫。你……你有没有去见过你爸?”
“很久没见了。”陶夏漫幽幽道:“自从他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你……你恨他吗?”
“恨吧。”陶夏漫神色复杂:“其实也没恨多久。只是日子长了……会害怕。”
“你……你不打算去见见他吗?”美美轻轻地抓住了陶夏漫的手掌,“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说你的家事。不过说实话,我也是为人父母,所以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这小子,一天天的都会惹我生气,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把他丢出门去不管了。可是啊,这些生气过不了一个晚上。我要是一天看不见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我想,冯伯伯也是一样的。不管上一辈做错了什么事情,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母亲过世早,他一个人带着你长大,从来没有让你受过什么委屈。不管他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是裁缝好是罪犯也好,对你,他就一个父亲而已。”
“美美……”
“夏漫。”美美轻声道:“你没感觉吗?自己其实一直都生活在幸福之中。小时候出事了,却碰到了好心人的收养,长大成人,碰到了爱你的未婚夫。你真的一直都生活在幸福之中,可你却没感觉到自己是幸福的。你为什么感觉这些东西会离你而去?”
“我……”陶夏漫想要说些什么……她发现,自己不能说些什么。
“夏漫!夏漫!太好了,你真在这里!”
此时,周子豪从外边气喘地跑了进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我没看见了,一路上问人,才找到的这里!太好了,你没事吧?啊?脚痛不痛?”
“我没事,有人在呢。”陶夏漫摇了摇头。
周子豪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对母子,疑惑道:“这位是……”
“我小时候的同学,美美。”
“你好,你好。”周子豪连忙礼貌地道。
美美点了点头,才看着陶夏漫,微微一笑道:“我没说错吧?这么爱你的一个男人,谁说谁你就不幸福呢?这些东西,你还认为它会跑掉吗?你只是啊,从来都不打算放过你自己而已。”
……
“你同学都和你聊了什么啦?”
美美没多久就牵着自己的儿子继续去买菜了,面馆里头,周子豪喝了口水,便好奇地问道。
“一些家常话。”陶夏漫摇了摇头,感叹道:“十多年不见了,人真的会改变很多。从前我都不知道她有这么能说。”
“嗯,或许是当父母了,学会了啰嗦?”周子豪煞有介事道:“你会不会也这样的?”
“找死啊!”陶夏漫敲了周子豪一下。
谁说的不是已经在幸福之中了呢?
……
再次回到了老房子之中,周子豪就这样拥着陶夏漫坐在了沙发上等着。等到了天完全黑了下来,等到了晚上九点钟,等到了晚上的十一点钟。
两人依然没有等到周师傅的回来。
这里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周师傅这个人一样,因为到了晚上,这里并没有通上电。
不知不觉,陶夏漫困极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面,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她依然还在这个老房子之中,但这里却亮了一盏小小的台灯——那是工作台上的小灯。
恐怕是很晚的夜里了吧?
万籁俱静,工作台前唯有一道略显着驼背的身影,正眯着眼睛,一点一代年地穿着针线。
红绸上,金色的祥云,就这样一线一线地浮现着。
她就这样,坐在了这道身影的旁边,默默地陪伴着他,好久好久,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