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最多也就是三十出头,威严肃穆间自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度。
史书上说她“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刘永锡觉得确实就是这么美,但是这些史书上的轻描淡写始终没能写出张嫣张皇后真正美在什么地方。
虽然张皇后头戴九龙四凤冠,脸施珠翠面花,耳挂珠排环,身着青色翟衣,一身珠光宝气玉佩琼琚,自有一种尊荣华贵、冷艳凛冽的气度,但是刘永锡还看到了扑面而来的性感与女人味,让人有一种极度惊艳的感觉。
这种惊艳的感觉隐藏得非常好,张嫣用一身华服与尊贵的身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刘永锡还是能感受得不管是眼神、肌肤、容颜还是泪水都在告诉着你这是一个何等美丽而成熟的女人。
这里面不但隐藏美得惊心动魄的身子还有着一个动人至极的灵魂,她的一颦一笑都让刘永锡有一种惊喜。
这样的绝代风华,怎么能在最艳丽的年龄上黯然凋残!
而太康侯既然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同女儿浪费时间,他直接就说明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位都是朝廷栋梁,爹今天没事,只是为了南渡之事才把你从宫里请出来。”
“南渡?”现在张皇后的神情变得极度端庄肃穆,对于她来说这还是那个老问题:“祖宗陵庙都在京师,如何南迁?国家危难之际,张嫣虽身为女儿之身亦知言议南迁者,当斩!”
比起明白事理的太康伯,张皇后显然是固执得多,而且前两年正是她刚刚搅黄了一次可能的南迁计划。
当时是宜兴周延儒当政,当今圣上也觉得形势不对觉得要准备南迁,但是他从来是多谋少断决心数变,所以他一面叮嘱首辅周延儒秘密操作南迁事宜,另一方面又告诉周延儒绝对不得泄露南迁机宜。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居然传到了张皇后的耳朵里,所以张皇后当时在与本朝周皇后聊天的时候也以祖宗陵庙都在京师的理由质疑南迁,甚至还说了周延儒几句小话。
这本来只是姑娌之间的几句闲聊而已,但是事情传到崇祯皇帝的耳朵里事情又变得不一样了,他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所以一定要追究到底甚至还要彻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张皇后当时甚至被逼得差点自谥,这才迫使崇祯皇帝放弃继续追查的领头,但是这次南迁计划也因此彻底搅黄了,毕竟今上就是这么多疑易变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而现在重提南迁计划,张皇后依然觉得完全不靠谱,毕竟大明不但国都就在京师,而且列祖列宗的陵庙与一切经营两百年的基业尽在京师,怎么能放弃大明两百年经营的基业渡江南逃,正所谓君王死社稷,她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
张皇后说话间自有一种正气凛然威严刚烈的气概,虽然刘永锡与在座的每一个人明明与她立场不同,却都对她充满了一种敬意与爱戴。
刘永锡觉得张皇后会很难被人说服,毕竟土木之变的时候就有过南迁之议,当时也先大军兵临城下,徐有贞建议南迁国都以避刀兵,结果不但被太监金英骂了一通,于谦甚至在朝议中当面说“言南迁者,可斩也!”
而现在张嫣同样毫不客气重复“言南迁者,可斩也”,大家都觉得接下去恐怕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说服张皇太,太康侯张国纪却是笑了起来:“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许管,虽然你已经嫁入朱家,但是你还是张宝珠,爹不愿意你受太多委屈!”
本来异常端庄威严的张皇后这一刻眼泪又落了下来,刘永锡在旁边说道:“皇后娘娘,社稷存亡的事情请托付给我们就行了,您现在只需要好好过日子就可以了!”
张国纪完全同意刘永锡的看法:“你终究是我张家的女儿,爹不能让你给朱家陪葬,那是朱家的江山与朱家的天下,跟我们张家有什么关系!爹已经想好了,宝珠你不肯随爹一起南渡的话,爹会留下跟你一起与这江山社稷共存亡。”
张皇后是一个非常传统非常贤德的女人,而且在她的内心还隐藏着极其刚烈的性子,哪怕天塌下来张嫣也会一面含笑一面拔剑,如果说话的不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张国纪而是其它人,她肯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但说话的既然是太康侯张国纪,是最宠爱最心疼她的生身之父,而且还会牵连到她的兄弟姐妹与更多的亲人,她凡事都要考虑周全,也不由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
在别人的眼中,她的命运可以用“三千宠爱在一身”来形容,似乎没有女儿家比她更幸福,十四岁入宫被天启皇帝一眼看中从此母仪天下,但是她宁愿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而不是过着这种看起来尊贵至极实则痛不欲生的日子。
毕竟她虽然十四岁就母仪天下,但是这样的快乐日子只持续区区七年,二十一岁就做了寡妇,这十七年以来一直幽居深宫,只能看着人生最美最好的时光尽付流水。
但是最让她痛苦的却是人生中形形色色的惊天波澜,即使是她母仪天下的天启年间也照样差点被宫中与朝中的连环争斗压得喘不过气来,到了崇祯皇帝入继大统的时候更是遭遇人生最大的挫折与打击,当时她觉得自己宁愿跟随熹宗皇帝于九泉之下。
幽居冷宫的十七年岁月更是让她明白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