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陈正新尖锐的目光停留在裕夫人那双妖娆的眼睛上,“朕方才进了露华宫大门,从前院过来,看见几株金素馨开得煞是可人,待入了室内,转而又见爱妃芙蓉玉颜,一时间还以为是看见了花仙子。”
裕夫人何曾听见过陈正新说话这样的蜜语,顿时羞怯地低下头,“皇上……”
陈正新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不等裕夫人的下文,他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方才朕便寻思着,露华宫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爱妃住。”
裕夫人一听这话,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在皇宫之中,除了天子行宫与皇后寝宫外,露华宫可以算是最j-i,ng致壮丽别宫了,如今皇后一位悬空,依着皇帝话中的意思……
陈正新又是一声短促的低笑,缓慢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所以,爱妃从今日起,便去西宫的谢芳轩待着吧,朕方才去看了一下,那处的花开得正盛。”
裕夫人闻言,脸上血色全失。身子一个不稳,便要跌倒在地,所幸一旁宫娥眼疾手快,顺势扶住了她。
“皇……皇上?”裕夫人颤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正新点点头,嘴角噙了一丝笑,却不看花容失色的裕夫人,而是打量了宫娥片刻。
“耳边的小痣倒是像人般灵巧可爱。”
之后再也不多说一句,拂袖而去。
宫娥惊慌失措地解释:“夫人……”话尚未说完,便感觉耳边一阵火辣辣的烧痛,左脸霎时肿了起来。
宫娥顾不上疼痛,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徐聘战战兢兢等了几日,一直毫无动静。他当然不敢指望赏赐,没有等来问罪自己的圣旨,他便心满意足了。而今境况,令他心神稍安。闲下来的时候,他便会坐在院落的石凳上,将淡黄色的劣质宣纸平铺于上,研墨练字,直到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娟秀的簪花小楷,他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笔,将宣纸揉成一团,而后烧掉。
这日晡时,吴长济来了。
徐聘朝门外四周望了一眼,发现并无人看见,才将吴长济请进小院内。
吴长济看见徐聘这般草木皆惊的模样,揶揄道:“怎么,我来不得?”
徐聘道:“人多耳杂,不得不防。”末了,又朝屋里喊道:“阿记,今日有客人来,多备些饭菜。”
吴长济满不在乎地往石凳上坐下,压低声音道:“月狄使者要进京了。”
徐聘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吴长济道:“去年北地边境一事,据说是月狄的左右贤王争储,左贤王残部惨败南逃,路经北地边境,便将怒火发泄于我大魏百姓。”
徐聘道:“说不通,怕不是争储这般简单。”
“哦,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觉得是,”徐聘伸手沾了茶杯的茶,徒手写了一个“夺”字。
吴长济道:“和我想的一样。”
历代月狄王在被封为太子之前,都担任左贤王一职,掌军权,不参朝事。当了太子以后,则被招回宫中,交出军权,开始参与政事。边境发生这样大的事,军郡勤王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暗中已经与万俟久达成了共识,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故意将此事压了下来。
而今尘埃落定,成王败寇,大抵是如此。
徐聘想了想,问道:“月狄使团队伍进入我大魏境地,最快几日消息能传到雍京?”
吴长济道:“七日。”
“抵达雍京呢?”
“雍京至北地一路地势复杂,快则一个半月,慢的话,两月三月都有可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徐聘算了算,按吴长济这么说,陈正新是早就知晓月狄来使一事的。耳闻圣上在朝堂雷霆大怒,莫不是装的?
那么北地一事,圣上也是很久前便知道了?故意按捺不发?原因是什么呢?
吴长济见徐聘眉头紧锁,遂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徐聘低声道:“我不大确定,却觉得是——”说罢,在空中虚写了一个“兵”字,思忖片刻,又写了个“商”字。
“恒帝在位时,大魏与月狄偶尔有商贸往来,其中交易量最大的就是月狄的香料,貂皮,玳瑁一类。我偶尔得知,今年户僚在金乌花茶叶耗费的银两比往年都要多。”
春搜其间,徐聘因为帮沈弋帮忙整理了几日文牍,作为回报,沈弋特意送了一大包金乌花茶叶给徐聘,还十分诚恳道是户僚下发的:因为太多了。
吴长济惊讶地连嘴都合不拢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种令人深恶痛绝的茶原来叫做金乌花茶,因为在神机营,他也喝了不少。
震惊过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头一回认识徐聘一般上下打量着徐聘。
徐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是要将六监的人全招来吗?”
吴长济终于收敛了笑意,指着院落的两株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硕果累累之日,便是你飞黄腾达之时。”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月狄使团队伍依次叩开了大魏王朝的凌天门,北神门,绕过大玉山,入了中城繁华之地,沿着东昌大街一路走到大魏门。彼时,早候在大魏门的礼僚人员将以娈非喜巴古为首的使者领入宫觐见了皇帝。
剩余五百人的使团队伍(包括护卫)带着满满几十箱的贡品以及两匹千里良驹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