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岳浑身蓦地一震,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她近乎错愕地睁大了眼,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头褪色一般的灰发。
李祎把彭彧放在额头的手轻轻塞回了被子里,夏天已不知不觉接近尾声,夜里早没有那么热了。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你眼里,我是个随意伤害凡人x_i,ng命的王吗?”
九渊自知失言,紧紧地抿住了嘴。
李祎站起身踱出几步,又似是不舍般回头看了一眼:“我出去走走,你看好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房门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就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彭彧倏地睁眼,清醒得好像根本不曾睡着过。
潜岳呼吸一停,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有焦距的双眼对上了她,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转念才想起他看不见,忙跃下地来,轻声道:“少爷。”
彭彧似乎并不意外她在这里,缓缓坐起身,眉心拧着细微的褶皱。潜岳又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少爷,我们走吗?”
彭彧没答,却摸索着下了床,潜岳忙朝他递去一只手。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手停在门前犹豫了一下,随后猛地拉开——
一道白影长身鹤立地停在门外,逆光站着,影子被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映得模糊不清。
潜岳手里的刀终于“呛”一声出了鞘。
九渊目送自家龙王离去,龙王交待“看好彭彧”,这位耿直的护卫就身形板直地戳在了门口。他后背贴墙,眼神因为无处可投而略显涣散,走廊的窗子里漏进些许星光,映着树影,斑驳地投在他脚下。
忽然他被某种声音惊动,一扭头看到房门开了,彭彧晃晃悠悠地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似是随手把门带好。九渊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开口问:“怎么醒了?”
彭彧显然被吓了一跳,“嚯”的一声跳开,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搞什么啊你,半夜三更待在人家门口?欺负我瞎?”
九渊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委屈,下意识地替自己争辩:“没有。”
他这苍白无力的争辩实在难以敌过彭少爷的口若悬河,这位少爷只怕是有点起床气,一时间唾沫星子乱飞,差点把九渊淹死在里头。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你起来干什么?”
“哦,”彭彧好像才想起来正事似的,“我要去解手。”
九渊认真打量了一番他没有瞳孔的眼睛,着实怕他一不留神栽到茅坑里去,没忍住好心了一番:“要我扶你吗?”
“哈?”彭彧露出一个过分夸张的惊吓表情,“扶我?扶哪儿啊?上面还是下面?”
九渊:“……”
一句话成功让这位龙护卫闭了嘴,彭彧无所谓地一摆手,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混账。他转身往九渊的反方向而去,贴墙一路摸着走,再次把对方没问出口的问题噎回了嗓子里:“认路,白天去过!”
九渊有些无语地捏了捏眉心,看着某人大摇大摆的背影,突然有某种直觉蛇一般顺着脊背一路爬上了头顶。
不对。
方才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彭彧分明是和衣睡的,怎么现在反而只穿了一身单衣?难道出来解个手,还要特意脱衣服吗?
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九渊霍然瞪大眼睛,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潜岳发出一声低喝,手里的斩鬼刀出鞘后嗡鸣不止,雪亮的刀刃仿佛某种食r_ou_饮血的凶兽锋利的爪牙。她一把将彭彧拦在身后,目光不躲不闪地迎上了来人,胸腔里有一股憋闷已久的火气烧得血脉沸腾,竟让她一时不知道害怕。
李祎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冷冷地盯着她瞧,眼里的琥珀比任何时候都凝固得彻底,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不明显的讥笑。他轻蔑地瞥了一眼潜岳手里的刀,语调不急不慢地开了口:“这么晚了,二位要去哪里?”
“去哪里也用不着你……”
“潜岳,”彭彧听声音已经判断出了来人是谁,忽然握住她的胳膊,冷静地发号施令,“你打不过他,你退下。”
“……少爷!”
“退下。”
潜岳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一步,目光依然戳在龙王脸上,恨不能将其烧出一个窟窿。李祎便上前一步,一脚踏进门槛,在彭彧面前站定。
“你不该出逃,”他说,“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彭彧倏一皱眉,从这话音里听出了一丝怪异:“如果你没有在我门前站着,我刚才只是开门透透气而已。”
“是吗。”李祎嘴角的讥笑翘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弧度,可惜彭少爷看不到。他慢慢地抬起手,五指利爪齐出,悄无声息地往彭彧脸上抓来。
“少爷!”
潜岳整个人随声动了,她右手裹挟着凌厉的拳风朝李祎面门砸去,对方似乎不屑于她这挠痒痒一般无力的攻击,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挡,却不想那只是虚晃一招,斩鬼刀不知何时被她换到了左手,自下往上地一挑,“刺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割破龙王的袖子,直接斩到了皮r_ou_!
于此同时,她右拳擦着对方耳廓挥出,借着惯势将手中紧握的信号弹猛朝走廊窗口扔出!
李祎脸上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恼火表情,眸色一沉,浑身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