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玉浑身僵冷,捂住唇呕出一口血,泪珠在眼睫边滚落而下。
“陛下能来见臣最后一面,原是施舍。”他被淹没到喉间的血迹呛到,脑子已有些混沌,只能勉强说这几句,“谋害皇嗣,满门大罪。请您……体恤下臣、从轻发落。”
殷璇拭去他眼角的珠泪,未曾再说下一句话,抽回了手。
孟知玉转而看向周剑星。周贵君一身玄色衣袍,面容清俊冷肃,宛若一颗扎根于地、强韧不可动摇的古松。他对着周剑星笑了笑,干裂的嘴唇上被血水濡·s-hi。
“周哥哥,”他紧盯着对方,“往后的路,祝哥哥一片顺遂,夜间无恶鬼缠身、梦里无故人讨债,安安稳稳、清清静静地坐到凤君之位,做天下儿郎的表率。无心,无情。”
周剑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不敢。”
孟知玉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讲话,而是勉力支撑起身体,向殷璇行一大礼,俯身叩拜到地面。
“陛下,”他低声道,“百年之后,臣能见到您吗?”
殷璇静静地望着他,少顷,问道:“还愿意吗?”
纵然知道恩情不再,一切皆是梦中虚妄,却依旧无所归处,只有在她的身边,尚有几分可以停留的意义。
殷璇没有硬要一个答案,而是叹了口气,慢慢起身道:“你放心。”
她站起身,离开了善刑司。而孟知玉动作未变,宛若一尊石铸的雕像。
走出善刑司之后,眼前光线骤明。仿佛从地狱之中回返人间。周剑星不发一语地跟着身边,走了一小段路。
殷璇心绪浮动,情绪交织,开口道:“你回去吧。”
周剑星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行礼告退。等候在善刑司的侍奴女婢们早已备下轿辇,将贵君送回极乐殿。
殷璇也没让别人跟着,只是独自走走。她脑海中有很多事情交融到一起,包括前朝周家势大,孟知玉一死,连带孟家整支皆遭黜落,周家爪牙去一臂,被其打压的其他世族也有喘·息之机。而周剑星除掉孟知玉,保全名声、却在立后之路上更进一步,不伤根底却又有实际性的好处……
周剑星需要一个对手,需要一个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的对手。这个人却不能是应如许,也不能是苏枕流,他们两人不顶用。
殷璇边想边走,脑海之中思绪纷繁,不自觉进了梅园。正是摘星楼下方的那一座,里面梅花正盛,芬芳馥郁,与雪相映。
花与雪相依,寒风偶吹,拂动一片落花,一半幽然入怀,一半倏忽消融。
梅树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白狐氅剪梅花,旁边的小侍奴手拿花篓,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人的注视。
那是晏迟。殷璇一眼就能认出,她驻足了一会儿,看着晏迟乌发束起,玉冠长簪,在冬日旭阳间折s,he出莹莹光华。侧颊轮廓鲜明,却又因神情温润,显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柔和。
所有人都是心怀盘算,早有目的的,那你呢?
她注视了良久,脚步轻盈地走过去。习武之人若想不让人听到,能够踏雪无痕,等到了他身后,晏迟才忽觉另一人的气息,正待回首时,猛地被拥住抵到了梅树上。
熟悉眷恋的气息翻涌而来,那些复杂难以消融的心绪,那些交错编织的布局与牺牲,似是为这只深渊应龙、烈焰火凤加上了一层沉重的枷锁,连呼吸都带着滚·烫却又压抑的味道。
金丝剪骤然落地,满树的梅花飘落,带着抖落的点点冰雪。
晏迟被她紧紧地抱着,入目是赤色的衣袍,袍角沾着凝涸的血迹,他怔了一下,没有立即问,而是抬手环住对方的腰,将自己完全地陷入这股气息的笼罩之中。
被紧拥、被掌控,每一寸柔软都向殷璇展开。
他的声音低而温柔:“怎么了?”
殷璇半晌未答,闭着眼埋在他脖颈间,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梅香,似带着细微的冰雪之气,在襟袖之间幽然远去。
她睁开眼,看到墨发间掺杂着的落梅,哑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敏感多疑,难以交付信任,性情反复,即便有那么多事情做铺垫,却还是要无数遍地叩问确认,保证不会陷于被动之地。
权势、地位,她想给予一个人,易如反掌。荣耀、富贵,更是不值一提。这些东西都比她殷璇珍贵太多太多了,她只是众人口中的“人中龙凤”,没有了这些东西,没有了女帝之位,她也不过是一个脾性不定、冷酷无情之人而已。
晏迟想了一下,似乎是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在殷璇的注视下慢慢地道:“臣想把那件香囊要回来。绣工实在是有些……丢人……”
殷璇盯着他说完,浑身的紧绷感猛地一松,理智回笼,下意识地道:“不可能。”
“臣再给您做更好的。”晏迟据理力争,试图达成目的,“这几天专程来笑话臣的人都要把宜华榭的门槛踏破了。”
“孤佩戴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谁敢笑你?”殷璇伸手给他拂去发梢落花,“你倒是想得多。剪梅花做什么,是沐浴还是熏衣?你身上一股梅花味儿,是不是妖j-i,ng变得?”
晏迟一时没反应过来,道:“这里是白梅林,自然……唔……”
他答得老实,殷璇却没有那么安分。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另一双唇封住了,唇瓣温.热,带着释放感、几近宣泄地掠夺进入,撬开素齿,一寸寸地纠缠过去,像是一种凶兽将他紧紧拥抱在怀里,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