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靠着一口气爬出林家后门时,遇到了陈微尘。
那人不似当年吵闹,而是什么话也不说,将她扶了起来。
绯容惊慌失措,这个样子没人帮助走不了几步就会被抓回去,但是,她能信任陈微尘么?陈微尘没等她开口,直接将她背了起来,一路背到驿站。
“你是恨着我的,你一定是恨着我的。”绯容哭着看向陈微尘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怨你……”
绯容将这几句话反复念叨着,陈微尘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外面的天。
星空璀璨,月夜寒凉。
在许多类似的夜晚,他都远远站在一旁,看着曾经险些被自己杀死的唐王处理政务,低着头,在熏黄的灯光下一脸严肃的翻看着文书,间或抬起头来,到院子里走走,来来回回地走,对近在迟只的卫士和他全然不做理会。
“你不是李家后人,为什么会恨他?”有了唐王手令,他可以调阅全部卷宗,江门血案的李家,根本没有女儿。
“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要问的却是这个?”绯容眼里还带着泪光,却是满脸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八年,陈微尘问了一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
陈微尘只是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等着一个答案。
“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有苦衷。”
陈微尘正色看着她,一言不发。
“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和我说说话,好么?”
“你为什么恨他?”陈微尘在唐王身边待足了八年。
唐王也不避着他,府里的侍卫也没那个能力拦住他,他就站在离唐王最近的地方观察她。
她和自己之前所有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或许唐王根本不能简单划到女人的范畴里,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普通人决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错,平日里也不需要人督促,勤奋而正直。除了因为身份养出来的脾气简直没有任何缺点,有大智慧,有理想,有抱负,待人宽厚,越是对待平民百姓越是亲和有礼,不爱财,不好色,不重声名,对家人约束极严,深入简出。
这样的人,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为何会有人恨他?
他自幼仰慕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崇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果决,然而,他在唐王身边,看到唐王一纸奏章或是几十万的难民,或是数位贪官的人头。
他曾经的理想显得那么渺小,想着为二十六人伸冤却险些害死救民于水火的亲王。
“你为什么……”绯容开口说了四个字,哽咽不能语,泪流满面。
“你真的恨他么?”
绯容摇摇头,只道,“有他在,我们霸业难成。”
“霸业?你们就为了那些狗屁霸业拿别人灭门血案做借口,就不顾平民百姓的死活,就要滥杀无辜……”陈微尘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愤怒。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曾经被骗,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在跟着唐王看到她所作所为之后……深深惭愧于自己的渺小。
“哼。”绯容冷笑一声。
“说什么大道理,左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你陈微尘,最不屑官吏的陈大侠,会变成一条狗,一条会对着唐王摇尾巴的狗!”
陈微尘勃然大怒,眨眼间长剑出鞘,终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斜斜削掉绯容一片头皮。
“怎么,你又爱上了那个女人?”绯容捂着伤口,怨毒的看着陈微尘。
段小楼能看出来,她也能看出来,那天一打照面,她就有了这个怀疑,不然是什么能让满腔热血的陈微尘隐姓埋名苦守八年。
陈微尘终于笑了,十分淡然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听说过什么,但是唐王,并不是一个女人。”
唐王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
唐王并不约束他,甚至几度让他择选美女成家,就像对陆离一样,唐王喜好女人,喜欢固定的那几个,温柔,听话,又懂事的小姑娘,一看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花,乖巧爱笑的大家闺秀。
陈微尘并不知道唐王为什么喜欢这些女人,但是他也不在意,就像陈微尘始终不肯成家唐王也没有说什么,她尽到了一个“王”应尽的责任,他就会尽到一个侍卫应尽的责任。
他是男是女根本无所谓,容貌美丽或是丑陋,年纪轻轻亦或者年逾花甲都不是问题,只要米罗笙坐在那个位置上,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处理政务,切切实实救了那些平民百姓,那就值得他陈微尘拼上性命去保护。
从这一点上他反而更能理解段小楼,理解她为什么哭着想离开,理解她为什么又跑了回来。
段小楼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令人望之发笑的少女。
年轻,漂亮,天真,活泼,家世良好。
像是一朵娇花,只要看到就忍不住去呵护,去为她遮挡风雨,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她还能笑,就会让人有好心情,所以他理解段青为什么捧在手里万分舍不得,谁都会舍不得这样的小姑娘。
然而段小楼爱上了唐王,一个时刻都在骗人、已有家室的人,爱得满心委屈,泪流不止。
却又舍不得,舍不得这样一个有大义,识大体的人。
若是不曾见过也就罢了,只要曾经见过,见到只存在于书中,为天下为国家夙兴夜寐的王,谁能装作不知道?谁能人心看着他为j,i,an人所害?
单凭良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