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朔从未揣度过祁衍安的心思。他们一向亲密无间,祁朔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往往哪里想不明白都会被祁衍安看破或是自己坦白。在两人间,猜测的经历是少有的。可这件事不同,主要原因自然是祁衍安对此敏感的态度,倘若询问,祁衍安大概又会皮笑r_ou_不笑地说:“怎么?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你也盼着我早点娶个少奶奶回来?好让你也快些娶妻成家?”
祁朔同祁衍安相伴长大这么些年,祁衍安唯独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刻薄和反常。祁朔想不明白祁衍安为何对娶妻之事如此抗拒,他看别人家的少爷都是欢天喜地地娶大家闺秀回家的。祁朔还想不明白为何祁衍安会对他娶妻的事如此恼火,即使他成家了,那也不妨碍他在璟祥斋做工。虽然会搬离祁府,但也是可以常常见面的。可祁衍安的言下之意,却像是他就要抛下祁家一样。
祁朔想得出神,再一凝神才发觉手指被针尖刺破,指尖一点猩红。
虽然为了祁衍安的反常苦恼,可是眼下还有更苦恼的事。
自那日听到自己曾用过的旧名起,那些不愿再记起的回忆便日复一日出现在他的梦中。叔叔婶婶的面貌如同狰狞嗜血的鬼怪,即使这么多年过去,馊臭的酒气仿佛仍挥之不去,恶毒的辱骂早已成为家常便饭,j-i毛掸子或是竹棍打在身上的痛楚依然是可以清晰感知的。
长在祁府这么多年,周围的人都是温和友善的。祁家让他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原来是这般相处的。他偶尔也会疑惑,那些童年时的凶神恶煞是不是真的。
直到前些天,叔叔婶婶的一声声“苏沅”,让他遍体生寒。
这些天来,祁朔出门前都会左顾右盼,走在路上也格外小心,甚至不走大道而是在小巷中弯弯绕绕。
傍晚时,祁朔提着三包祁衍安最爱吃的酥皮点心走在路上,再转个弯就快到祁府时,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苏沅!”
祁朔后背僵了僵,瞬息间汗毛倒竖起了一身j-i皮疙瘩。他快步继续往前直走,没有拐弯进祁府。对于身后的呼喊置若未闻,可旧名却像是夺命的鬼魂一样穷追不舍。
“苏沅!”
那个爱占小便宜的婶婶柳岚拽住了他的胳膊,那个嗜酒好赌爱打人的叔叔苏威拦在他前面,截住了他的去路。
祁朔极力冷静下来,可话语中却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颤:“你们认错人了。”
苏威啐了一口痰在祁朔脚边,祁朔扫了一眼地面再抬眼看了一眼苏威,只觉得目及之处皆是污浊。他挣开拉扯着自己的柳岚,向后退了几步。
苏威嘴歪眼斜,一脚踩在痰上,恨恨地道:“小兔崽子,会逃跑还会说谎了啊?你看我不……”
祁朔握紧拳头,声音陡然上升:“你们……认错人了。”
婶婶柳岚牛皮糖似的又粘了上来,拽住祁朔的胳膊:“呀,我们从小看你长大的,哪里会认错你?你现在是过上了好日子了,人人都说这祁家是名门大户,可有钱了!婶婶虽然不识得多少字,但也晓得做人不能忘本,饮水还要思源呢!你……”
祁朔把柳岚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那手的触感让祁朔无比恶心。他看向柳岚,漆黑的眼瞳如同满溢着绝望的黑洞。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也和你们口中的祁家没有任何瓜葛……”
祁朔还未说完,余光就瞥见苏威陡然抬起的手掌。清脆响亮地一声“啪”,半边脸颊便烧起了火辣辣的疼痛,半张脸也没了知觉。脑子嗡嗡地响,像是被几只苍蝇围着耳畔打转。
苏威提起祁朔的衣襟,恶臭的热气喷在祁朔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翅膀硬了是吧?不认人了是吧?你爹爱嫖染病死了,你娘把你这个累赘甩了和不晓得哪里来的野男人跑了,是我们从你七岁开始养你,供你吃供你喝,到头来小白眼狼还不知感恩,长着腿跑了,他们祁家还没把买你的钱付给我们呢!你在他们家伺候了这么多年,总也有工钱吧……”
苏威突然不说话了,上上下下盯着祁朔打量,笑得下流,说出的话更是无耻:“听说京城的有钱人都有点特殊癖好,你长得这么细皮嫩r_ou_的,是不是还给他家主人卖过屁股啊?赚大发了吧?”
柳岚瞪了苏威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松开祁朔:“哎呀,你越说越离谱了,说正事儿。”
柳岚看向浑浑噩噩的祁朔,谄媚地道:“哎呀,是这样的。你的堂弟呀,得了怪病,疯疯癫癫爱说胡话,你也知道鳞县没几个好郎中,这才带着你堂弟上京来求医。好巧不巧,那日在街口看见了你和那位少爷。当时我就想啊,那么贵气的小少爷,一准儿是个人物。果不其然,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原来是祁家的公子啊!哎呦,阿沅啊,你可是傍上了摇钱树了。”
祁朔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要走。逗留在此,只让他感到恶心,想吐。没走两步,苏威就叉着腰挡住了他的去路。
柳岚一身熏人的脂粉味又扑了上来:“阿沅呀,刚才你叔叔话说得不好听,但也中肯。我们好歹也养你那么多年呢,吃的穿的哪样都没少了你的,到头来你不报恩就跑了,这让谁来评理你都是不对的。叔叔婶婶不仅不怪你,还给你个弥补的机会,你可给好好珍惜呀。更何况只是要你同祁家主人动动口而已,求他们帮帮忙,他们家大业大,帮我们不过举手之劳嘛,对不?再者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