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掏了出来,丢进了那个破旧的瓷碗里,苍老的乞丐千恩万谢地向她点头哈腰。
小小的她站在他身前,抬起小小的手,慢慢做了几个手势,她用新学的手语告诉他,我只有这么多钱,对不起,没有帮到你。
老乞丐“啊啊啊”了几声,看着面前穿着粉色小裙子,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她对着他做了几个手势,他其实看不懂,但他看懂了她安静澄澈的眼睛里的含义,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滚出泪水。
安宁是被买好了东西的妈妈拉走的,老哑巴的眼神追了她很久,妈妈说,那种乞丐,都是有组织的,人贩子把人拐走,打断手脚丢到大街上乞讨,就是为了赚钱。
小安宁不明白什么是人贩子,她幼小的心灵里藏着令她难过的情绪,她想问妈妈,她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每天“啊啊啊”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可她张开口,却问不出来,才学没多久的手语,她也比划不出来,就算比划了出来,妈妈也看不懂。
后来她慢慢长大,始终记得那幅画面,老乞丐坐在街头的地上,“啊啊啊”地冲路过的行人呼喊。
她不想变成那样,所以她从不开口,从来不发出声音。
别人都叫她小哑巴。
看到她害怕地哭了,男生们一顿,都慌了手脚。
女孩儿小小一只,瓜子脸一掌就能完全盖住,身子单薄地近乎营养不良了,这么咬着嘴唇默默地流眼泪,一声不发,莫名戳人心窝子。
林峰尴尬地咳了一声,呐呐道:“你哭什么啊,我们又不吃了你……”
他一说话,安宁泪流的更凶,小肩膀都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
江涛从呆愣中回神,忙道:“你还不快放开她?!”
林峰火急火燎一样撒开手,跟被烫着了似的。
众人正尴尬着,围着安宁看她哭的停不下来,一时手足无措。
“你们!干嘛呢?欺负女同学?”
突然一声清喝声传来,男生们惊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只见路边停了一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车窗开着,一个女人倚在车门上,她上身衣服也是红色的,v字领开到胸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一手摘了眼上的墨镜,正朝这边看过来。
男生们还都是些小男孩,全被这香车美女的景象迷了眼,一个个的哪里注意到人讲的是什么,只有“心有所属”的江涛不吃性感这一款,他啧了声:“大婶,要你管啊?”
大婶???
坐在车里的秋桐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她一把掰断了墨镜腿儿,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贴到耳边:“是明桑区警亭吧?我看见这儿有好些个男孩拉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巷子,是是是,你们快来吧,我怀疑他们在侵犯人小姑娘……”
“靠!!”秋桐不按常理出牌,一众不过初中的不良少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哪还顾得上香车美人小哑巴,一个个走得飞快,一溜烟儿跑远了。
秋桐看了眼站在巷子口形单影只的女孩儿,她正好也朝她看过来一眼,小脸儿白生生,脸颊s-hi漉漉满是泪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眼瞳又大又黑,浸在泪水里,像是水中的一颗黑珍珠。
她不过是开车路过,看这小孩儿被人拉扯着,小孩儿一身校服,又瘦又小,那些男生一群人,叼着烟穿着破洞,一看就是校园霸凌,她就顺路停了下来,来了个英雄救美。
手机丢到一边,那上边根本不是什么通话界面,说是报警不过是吓唬人罢了,也就这些小孩子才会被吓到。
稚嫩的女孩儿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眸子,低了头去捡一旁她挣扎时落在地,瘦削的身子像一朵被风雨摧折的花,从头至尾,她只见她在默默地流眼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小丫头,被人欺负你怎么不喊人?下次记得喊救命,知道不?”
秋桐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十五岁的小孩儿挺合眼,看起来清纯,很有味道,便多说了一句。
泪已经止住了,心底的恐慌也慢慢散去,安宁,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敢正眼去看她,那样灼眼的火红色,那样热烈的女人,她只看了一眼,便是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她不是不喊人,而是不能说话。
然而不待她做出回答,秋桐手机突然响了,她接通电话,安宁只听见她飞扬的嗓音道:“等着,我马上来。”
她挂了电话,只转头跟她说了一句:“小丫头,有缘再见。”火红的车子在轰鸣声中倏地远去,不一会便消失了身影。
安宁定定站了一会儿,抬脚慢慢走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宁的日记:三月二十八,晴。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很好看,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像太阳一样的女人。
第二章
暮春时节,空气里还弥漫着冬天残留的凉意,街道边的行道树还没有长出树叶,枯瘦的枝丫光秃秃的伸展向天空,投向地面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
安宁拐进老旧的小区,踏上逼仄的楼道,上了二楼,掏出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奶奶何秀花追着小孙子,口里叠声喊着:“远远别跑,仔细摔倒了。”
门开了,安宁站在玄关,脱了脚上的球鞋,换上一双棉拖鞋。
不满三岁的小安远咚咚咚跑过来,一把抱住姐姐的腿,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