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静了。
“出来!”
下一刻,尖锐风声又倏然划过耳后,祁重之瞬间回身,本能提剑上挡,剑刃与不明材质的硬物两相碰撞,刮出道刺耳嗡鸣。
是山鬼!
祁重之眯起双眼,看清了袭击他的武器——是一截不知从什么东西身上取下的骨头。
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骨头后就是它的主人,从树间猿猴般倒挂下来,披散着的头发掩盖住了面孔,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倒还真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好啊,终于现出原形了!
第4章 第二章
昏暗夜色模糊了大半视线,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那是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祁重之将剑势不由分说又进逼了半步,骨头“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山鬼”及时撤手而退,身形敏捷地纵身后跃,像根羽毛轻飘飘落到一块大石上,随后抬手,凑近被糟乱头发遮住的嘴边,缓缓舔了一下。
祁重之一蹙眉头,立刻伸手摸向耳后,果不其然沾了满指血迹。
就在最初的不觉间,他已经被伤于无形,倘若那根骨头刮得不是耳朵根,而是再靠下一点儿的脖颈动脉,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凉透的尸体。
祁重之慢慢捻了捻指尖的血:“虽然不情愿,但我还是得夸你一句——好身手。”
山鬼居高临下睨着他,并不领他的情,只启唇说了一个字:
“滚。”
祁重之不怒反笑,将剑锋反手c-h-a入了地面,摆明了是跟他对着干的架势:“好说,把下午来过这里的那位老伯交出来,我立刻就滚。”
他只是随口一激,心里也清楚,刘老汉恐怕十有八九已经罹难。岂料山鬼丝毫不与他搭腔,只漠然觑了他一眼,便足下轻点,招呼都不打,转身往密林深处飞掠而去。
祁重之本以为会有场恶战,不重伤,起码也要被他在身上挠两爪子,现在这种“他还没动手,敌人先跑了”的场面倒是完全出乎了预料。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要追过去,脚刚迈出半步,山鬼像脑后长眼一样,反手朝后弹出一枚石子,凌空打在了他的小腿上,致使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再抬头,已经看不见男人的踪迹了。
“……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祁重之咬牙暗骂,卷起裤腿一瞧,被石子击中的地方青紫了一块,好在不影响走路。
他不笨,山鬼伤他却不杀他,正是在给他一个警告,这座山林显然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其余人绝不可随意踏足,否则只会落得和那两个疯子一样的下场。
然而祁重之并不是个轻易受威胁的人,他不怕山鬼折而复返,反而怕山鬼不来。
何况刘老汉尚未找到,就是死了也该有个尸体,除却这个,他还有一笔陈年旧账要和山鬼清算,如今一无所获就想打发他走,哪有这么容易。
刘老汉的那点胆量不足以支持他在密林里走得太深,祁重之仅是沿着山区外围找,天蒙蒙亮时,终于在一处野草丛里找到了昏迷多时的老人。
老人的旁边还倒着锄头和木筐,筐子里盛着半拉紫金牛。身上倒是没有血迹,衣衫也齐整,祁重之放了一半的心。
镇上的市集开了,今年有外商来专门收购草药,这么一筐“凉伞盖珍珠”估计能卖不少钱。祁重之隐约想起在几天前的饭桌上,刘老汉谈起阿香的年纪,言语里透露想尽早给阿香找个好婆家,大概是赶着给女儿攒嫁妆钱,才会兵行险招,趁天还没黑时来采草药,却不料出了意外,莫名其妙晕在了这儿。
祁重之扒开他的嘴查看他的舌头——色泽正常,不像是中了毒的。他稍松口气,抬指去掐刘老汉的人中,折腾了半天,却始终不见他有苏醒的迹象。
不会是中风了吧?
他原本担心刘老汉已经被山鬼所害,如今虽然症状不明地晕在这儿,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惜祁重之对医道一窍不通,为今之计,只得先尽快送他回去就医,至于山鬼那边,只能再寻机会了。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耳后伤口,把剑挂回腰间,背着老人吭哧吭哧走出半道,又重新折回来,半身不遂地拎起木筐和锄头,一步一脚印地走了。
从草丛旁的一棵巨松顶上,轻盈跃下一个人影。
这个人衣衫褴褛,数九寒天里赤着一双脚,脚就这么实实在在踩在一堆枯枝败叶上,好像也不嫌硌得慌。他不知有多久没洗澡打扮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长度吓人,满头杂乱的长发乌七八糟披散着,隐隐露出一张同样脏污不堪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警告祁重之快滚的山鬼。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祁重之的身影远远拐出了山道,才掉头离开。
他的确是霸占了整座大松山,并且不许任何人再进入,独自一人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宁。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世间法则本就是强者为尊,他能只选中这座山作为栖身之地,已是很克制的行为,但山民中总有自不量力的蠢货试图以身试法,结局必然都是可悲可叹的。
但那个男人,明显不是普通山民。
把人爪印断定成猴爪印的庸医是刘家庄的唯一大夫,再要找,就得现赶马车去十几里外的镇上请——前提是能在这个破村庄找到可驱使的马车。
刘老汉昏厥不醒,救人如救火,不宜多耽搁,祁重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请来这庸医给他老人家诊断诊断。
阿香一看到亲爹这副模样,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