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忆的一会儿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每每案件新进展时,穆承泽都要令他慢慢详说案情,穆承泽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些细节的,但是其他人,天下人并不知,这其实就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待邱忆终于将案件梳理完毕,呈交给皇帝,穆子越却不看,命李乘风直接拿给了穆承泽,两个时辰令他十分困顿,疲惫中带了一点讨好,道:“你现在可满意了?”
穆承泽不答,反而道:“此案既是德慧太子幕后主使,父皇要如何处置?”
穆子越叹了口气,心知逼完了邱忆,该轮到自己给一个交代了,但德慧太子毕竟是他的嫡子,穆子越不太舍得,试探地道:“承泓已逝,朕想着将此案真相昭告天下便可……”
穆承泽打断他道:“先太子是李诚所杀,与陈嫔一案无关,先太子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德慧太子再怎样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与新太子到底哪个重要?穆子越咬了咬牙,道:“朕决定废除穆承泓太子之位,重新追封为慧侯,如何?”
因有顺侯的先例在,慧侯倒也不算什么,只是皇帝儿子死后连个郡王的追封也没有,足可见遭了厌弃。
穆承泽一拜到底:“多谢父皇成全。”
众人此时也都瞧出来了,德慧太子原是宁王杀母仇人,宁王不屑与杀母仇人并肩,所以才不肯接这太子位,不得不说,宁王还是挺孝顺的,不过对皇帝就有点……呃,只是有点偏执罢了。
众人齐声打圆场道:“皇上英明,殿下仁孝!”
穆子越听着心里别扭,倒也没再冒火了,径直去拿那太子朝服,册封礼就只差这一道程序了。谁知,穆承泽仍是未接。
穆子越身心俱疲,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怎样??
穆承泽道:“父皇,儿臣不能受这太子一位。”
这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这时候你还要自谦?!只剩你一个儿子了,不立你立谁?
穆子越口不对心,咬牙切齿地道:“承泽,你……聪慧过人、深得朕心,不必如此谦虚。”
穆承泽平静道:“父皇,儿臣并非自谦。儿臣此生不会有嗣,并不适合做太子。”
穆子越感觉自己就快晕过去了,哆哆嗦嗦地问:“你这话又是何意?”
宁王府虽有一府的侍妾美人,但穆承泽从不近女色,都十九了也没个子嗣,不过到底还年轻,穆子越一直以为是他没娶正妃的缘故,像福王也是不沾侍妾的,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穆承泽毫不避讳道:“琅琊一战,儿臣曾受过伤,军医说过,儿臣恐怕子息艰难。”
听闻此言,就连一向沉稳的敬王都愣住了。琅琊一战,穆承泽就在他眼皮底下呆着,有侍卫守着,何时曾受伤了?
敬王看向云晞,云晞受到的惊吓并不比他少,穆承泽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再清楚不过,平时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子息艰难了?
太后也出席了此次册封礼,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太后很快便明白了,宁王与她有言在先,不会留嗣,太后原想着,宁王即位后也许会过继别人的子嗣,想不到宁王做得更绝,他根本不愿继承这帝位。这样对她来说更好。
穆子越如同遭了雷劈,呆呆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穆承泽当即便命人呈上了脉案,穆子越发疯般夺过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又传所有太医过来为穆承泽诊脉,太医们都不敢说话,默默摇了摇头。
穆子越顿时老泪纵横:天要亡朕啊!!
穆承泽的脉案,哪里是子息艰难,根本连行|房都不成了!难怪他从不近女色!
穆承泽坦然自若:“儿臣自知担不起父皇重托,还请父皇另请高明。”
穆子越缓缓抬起头,抬手指着他,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朝臣们哭天喊地,太医们一窝蜂地上前抢救,唯有穆承泽一人不慌不忙从容退出。敬王、穆承浩都不知他在想什么,敬王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为陈嫔翻案好歹情有可原,可是这大好江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个小子到底能不能靠谱一点!
宁王党们都有些慌了,突然之间主子就不行了,他们要怎么办?
穆承浩双唇打着哆嗦,他也气,气宁王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提前说一声,可是宁王一贯我行我素,再气他还能把宁王杀了不成?
“你、你退了,皇位怎么办?!”
穆承浩大叫,他担心的是整个天下,难道大楚要群龙无首不成?
穆承泽隔着人群,回眸浅笑,口型只有一个字,你。
穆承浩忽然懂了他的意思,周身迅速被一股冰凉之意席卷。他想起穆承泽曾说的,敬王叔也是先帝之子,若皇子们都不成了,自然就该轮到你。
“你、你这个……”
穆承浩浑身都在激动地抖个不停,他深刻体会了一把他父王的心情,恨不得把穆承泽拖过来活活掐死,眼看太医们怎么都没把皇帝弄醒,太后娘娘不紧不慢地起身道:“宁王的事实在叫人惋惜。哀家知道诸位忧心皇上,但如今皇上生死未明,宁王又……为了江山社稷,诸位还是与哀家一起,在列祖列宗面前,商讨一下太子人选吧。”
穆承浩眼看着穆承泽向云晞走过去,没多久便拉着云晞走了,整个奉先殿乱糟糟的,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可他怎么都做不到奔过去,与他们一起走。
他身上很奇异地一阵冷一阵热,怎么办,六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