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床帐微拂,窗外月移影动,惊起还未安眠的栖鸟。
夜风沙沙的掠过地面,摇动窗户外的芭蕉叶,墙根下养着的猫低低叫了一声,夹杂着屋内隐约断续的娇笑。
次日一整天都腻在书房里,夫妻俩都受谢缜的点拨学习书法,便各自写了一幅字,吩咐人连夜装裱起来,算是成堆礼物之外单独的心意。
王府长史司早早的就通知谢府迎驾,夫妻俩抵达的时候,谢缜和老太爷已经在厅上等着了。
自两家退亲之后,先是韩玠进入青衣卫照拂谢家,后有靖宁侯府被禁军围困,谢老太爷梢有观望,及至韩玠身份骤转求取谢璇,谢老太爷也是喜忧参半,如今再见面,谢老太爷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韩玠还是和从前一样,备了谢老太爷痴迷的奇石和谢缜喜爱的字画,然而话里话外,已不像从前那样有意照拂,只是将其作为寻常亲眷罢了——
这整个恒国公府,他真正感念牵挂的,无非谢璇姐弟而已。
今日的谢澹还在国子监里读书,没能赶回来,韩玠同谢缜父子寒暄完了,便同谢璇入荣喜阁中,拜见谢老夫人。
荣喜阁就在内外院衔接的地方,有时候谢老太爷和谢缜不在,老夫人也会在这里见男客。相较于谢老太爷的客气,老夫人这里就表现得熟络多了,将两人请到客厅里奉茶,因为是王爷亲临,并不敢叫隋氏和两个女孩儿来打搅,只她自己作陪。
她算是看着韩玠长大的,妇人家与男人终究不同,哪怕知道韩玠如今是皇子,心底里毕竟还抱着对韩家小子的亲近,于是说话也松快许多。
韩玠耐着性子坐在那里,听谢老夫人一会儿夸谢璇懂事,一会儿又说她少经世事,还需韩玠扶持指点等语,自是一一应着。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临走时跟谢珮、谢玥见了见,便依旧打道回府。
谢璇前世今生对于恒国公府的感情都不算深厚。前世自不必说,今生虽然没了罗氏和岳氏的恶心,到底芥蒂难消,对着谢缜和老夫人两个长辈的时候虽能言谈自如,却很难亲近起来。从前对谢老太爷还有稍许的敬仰,自韩玠入狱那回之后也有疏离。除了至亲的谢澹之外,算起来唯有谢珮母女还算投契,可惜今日有韩玠在,也不能多处。这般匆匆回门,离开恒国公府的时候就有些感慨——
“从前姐姐在的时候,还觉得府里有许多可以贪恋的地方,如今却也就那样了。倒不如哪天去国子监里看看澹儿,还能更高兴些。”
“等拜会过平越两个王府,就把许少留和卫远道请过来,你们姐妹几个正好聚聚——你那位三姐姐,似乎也是不错的吧?”
“三姐姐和二夫人很不同。小时候觉得她傲气得可厌,如今却觉可敬。”
韩玠揽她入怀,将她的手裹在掌心把玩。
人心世事,总要历久方能体悟。
谢玖长在谢纡和岳氏膝下,却还是保持初心不与合污,确实是难得的。
三月中旬,风和日丽。
韩玠近来新婚不必多劳朝堂之事,用过早饭之后,便同谢璇往平王府去了。
自小皇孙陈思安出生后,元靖帝便多派了些侍卫来守卫王府,暗处更是有不少青衣卫盯着。这府里平常不接待外人,自是门口罗雀,平常两三个月也没半个客人。谁知今日蹊跷,门房迎着韩玠进去,竟瞧见了好几辆其他府里的车马——
有两辆极为贵重繁丽,看其装饰,应是端亲王府的。另一辆相对素简一些,韩玠并没认出来,据谢璇所说,是她舅舅陶从时府上的。
平王府中跟这两家有关的无非侧妃陶妩,今日这架势,大抵还是为了思安。
韩玠同谢璇对视一眼,谢璇也没料到这两家恰巧也在,便仰头道:“我没告诉舅母今儿要过来的事情。”
“我知道。”韩玠握住她的手,掩在宽大的袖中轻轻一握,“或许只是巧合。若不是巧合,回头我会处理。”
“那她们若是旧事重提……”谢璇有点忐忑。她自幼没有母亲的爱护,且高阳郡主对她格外体贴照顾,这么多年里培养起来的感情,甚至只次于谢珺。若只是陶妩,谢璇自能断然拒绝,若是高阳郡主开口,理智就未必能压过感情了。
高阳郡主对她恩情甚厚,她固然心意已定,到底也会为难。
韩玠便只一笑,“有我顶着,你该怎样就怎样。”
两人被迎入厅中,果然见端亲王妃和高阳郡主相伴而坐,下首坐着平王侧妃陶妩,对面则坐着平王妃傅氏。那几位像是才入座不久,丫鬟们忙着奉茶,厅上似乎言笑晏晏。
远远瞧见韩玠,陶妩和傅氏就起身迎了过来,傅氏是正妃,自然走在前头,“这样好的天气,还以为信王带着王妃踏青去了,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王妃客气。”傅氏是韩玠的嫂嫂,他同谢璇行礼,“贸然登门,搅扰了。”
“说哪里话,那日你们大婚,我没能过去瞧瞧,还觉得遗憾呢。信王妃这样漂亮的人,上回在大公主那儿见了一回,倒叫我惦记许久。”傅氏亲热的拉住谢璇的手,打量着比她年幼许多的弟妹,“真真是水做的骨肉玉捏的魂儿,看着就喜欢。”
谢璇微微一笑,“王妃嫂嫂过奖了。”
“叫我嫂嫂就好,加什么王妃。”傅氏摆出主人家的身份,迎两人入厅。
谢璇的目光与陶妩碰触的时候,只是颔首笑了笑——从前她只是个公府千金,而陶妩是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