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齐天睿心里也急,裕安祥如今与同源已经栓在一条绳上,继续走下去,会越陷越深。而同源树大根深,每次收粮上来都会先把漕粮预备好运出去,而地方官仓近在咫尺,即便就是仓仓皆空,一旦有用,韩俭行能最先得到消息,即刻补还,账册做得又干净,再无破绽。
除非朝中有人实据参奏,除非派下御史钦差,除非有人反水,否则,根本抓不住这只老狐狸!如今裕安祥已算内线,可齐天睿却没有牺牲自己来成全家国大事的胸怀。
破釜沉舟可以,以身殉国还是免了。
原以为伺机而动,至少要等到往西北去面见三叔齐允年方可暗中布置。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今年三月河南遭了旱灾,直到五月树苗才发芽,而后连绵数月,灾情虽有缓,可收成眼看着就是惨淡。
与刘泰对酌,齐天睿不经意提到,江南米行开市还早,莫要等北边收成下来,不如早早贩至河南山东两地,趁着天气好,路好走,抛去损耗也定是翻倍的利。刘泰一听,正中下怀,花酒船上酒意醺醺,拉着齐天睿过起了忘年之交,英雄相惜,把这桩生意的盘算说了个原原本本。
刘泰诺下三成的红利要裕安祥入股同行,齐天睿佯装大喜,出谋划策,拍胸脯用裕安祥作保,更连押运所用的镖局都尽心推荐。实则心里冷笑,只要大批的粮食运走,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原本以为河南只是收成差,官仓放粮,民间补济,赚个差价而已。岂料,谷米未到,一场罕见的蝗灾又席卷河南十五个府县,几乎是颗粒无收。官仓一夜告急,朝廷赈灾远水难解,同源仿佛从天而降,没有开市就全部征入官仓,虽说价格比预计的市价要低了一成五,却省去货仓积压得等诸多麻烦,刘泰大喜过望。
眼看着这条线走通,银钱哗哗地流进,这几日齐天睿一边喝酒一边盘算着看出了几分,不出过一半,不足以为证……
站在铜炉前,齐天睿眉头紧皱,想河南一地遭此重灾定是饿殍遍野、民生难继,可他此刻却希望这灾情再延续些日子……
“二爷,二爷,”
齐天睿正出神,听到门上轻叩,走过去轻轻打开们,见是绵月,“二爷,石忠儿在二门上候着,说有事回您。”
“哦?”
齐天睿闻言理好衣衫往外去,又嘱咐道,“二奶奶还睡着,不要进去惊动她。”
“是。”
……
天朦朦亮,风呼呼地吹,只是仲秋时节,这风倒有了几分寒意,吹得人透心凉。
石忠儿是个极稳妥的人,没有大事不会轻易到府里来找,更不会挑这么个不当正的时候儿来。遂齐天睿来到二门上见着他就问:“出什么事了?”
“爷……”石忠儿行了礼起身,干干地咽了一口,“我,我说了,您……您可别打我。”
齐天睿一挑眉,这倒新鲜,“你干什么了?”
“不是我,我是……替人来传句话。”
“谁?”
“千……千落姑娘。”石忠儿小心地瞅着爷的脸色道,“姑娘想见您,此刻就候在府门外的……”
齐天睿一歪头,笑了,“你真出息了。”
这一笑,笑出石忠儿一头的汗,“爷!不是小的不省事,小的知道您老交代再不许替千落姑娘传话送东西。只是……爷,您就算不念在往日情分,可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她怎么了?”
听齐天睿总算是问了一句,石忠儿嘴里的舌头这才不打结,忙道,“爷,我也说不清,像是柳眉姑娘的事,千落姑娘实在没了主意,只能求您。”
“柳眉?”齐天睿一听心烦,一脚踹过去,“滚回裕安祥去!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这个!”
齐天睿转身就走,石忠儿忙追了上去,“爷,爷,您许是不知道,千落姑娘已然赎身离了落仪苑,听小喜说,爷走了,姑娘也死了心,早先在苏州置下了田亩,本打算就往那边去,可唯一搁不下的就是柳眉姑娘。原当她已然安置,走了也罢了,可柳眉姑娘舍不得,两人这才合计就在韩家私宅附近,千落姑娘置了一处小宅院。来往着也便宜,谁知这些时倒出了事。”
齐天睿只管大步往里走,石忠儿忙不迭地跟着,眼看着就要到内院,再不赶紧说完,没有爷的话他一步不敢往里去,“爷!爷!柳眉姑娘有了身孕,原本韩公子打算纳她为妾,却正好冲了正夫人进门的日子,不得已耽搁下来。可这一个月,韩公子就没来过……”石忠儿一头的汗,口干舌燥,紧追着道,“原本柳眉姑娘在私宅候着也无事,谁知两日前,那正夫人忽地来到私宅!”
齐天睿猛地停了脚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