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快结束的时候,赵攸瀚又一次见到了宋氏。
她受了伤的左臂用一圈白纱吊起来固定在颈脖上,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的模样有些滑稽。
赵攸瀚停下脚步,先与她颔首,才对后头追上来的韶亓蓁拱手行礼,恭敬道:“太子殿下。”
韶亓蓁喘了口气,才上前亲自抬起了他的手,摆手道:“赵大郎不必多礼,还要多谢你昨日救了我表姐。”
而后,他转头去看宋氏:“表姐,母后叫我看着你。你可别乱跑了。再误闯一次猛兽区,可不会再有运气碰到一个赵大郎相救了!”
被太子表弟拆了台,宋氏恼羞成怒,一指手上吊的白纱道:“我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赵攸瀚,讪讪之下赶紧偷瞄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反感之色,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悄悄将身体侧过来一些,用自己没打着吊环的一侧对着他,宋氏才轻声对韶亓蓁道:“我也就是在屋子里待得太闷,才出来走走的。殿下安心,我不往林子里走就是了。”
而后,她又转身对赵攸瀚道:“赵大郎,那日太慌乱,还没正式跟赵大郎道谢,有失礼数。”
恰巧此时,有两个少年看见了他们,过来打招呼——当然,他们打招呼的对象是身上挂着“下一任皇帝陛下”招牌的太子殿下,而非其他二人。
趁着太子表弟应付其他人去了,宋氏飞快靠近赵攸瀚一步,轻声却快速问道:“赵大郎,我听说你们忠勇伯府有‘四十无子方可纳侧’的家规。那你将来,是否会严格遵守这个家规?”
赵攸瀚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蹙眉道:“宋姑娘,这是家中祖父定的家规,赵某岂会违反?”
宋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方才她那问题,听起来就是对他人品的质疑。她大急,惊慌之下竟又是上前一步用完好的用手伸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赵攸瀚没料到她大庭广众之下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没有挣开,便听急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将来有了嫡子后便不打算纳小,那就娶了我吧!我保证自己会做个好妻子……额……”
四周静悄悄的,宋氏顺着赵攸瀚的眼光转过身看后面,才发现她家太子表弟和那两个少年正呆呆张大着嘴,双眼惊悚地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盯着她看。
糟了,太着急忘了压低声音了……
宋氏懊恼地甩了一下脑袋,又转身对赵攸瀚坚决一跺脚,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与我父亲母亲说。”她芊芊玉指一点赵攸瀚,“你!回去叫世子和世子夫人准备好接了官媒吧!”
宋氏霸气地宣布完,转身昂首挺胸走了。
徒留下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惊住了的赵攸瀚,和难得以势压人、板着脸对剩下的两个少年说着“若京中有一丝流言蜚语,孤就只认准了是你们二人所为”云云的太子殿下。
回到襄京城之后,宋氏那头却并不如她所宣言的那般有动静,在赵攸瀚渐渐将她的话当成玩笑、道了一声“可惜”之后,她才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距离她的宣言过去了两个月。因有韶亓蓁的及时处理,宋氏那些在世人眼里“不知羞耻”的话,并未泄露出去。
恰逢冬至日,赵攸瀚陪着祖母金氏去灵山玄壇寺进香。
金氏在厢房午憩的时候,赵攸瀚与二弟赵攸浩前往灵山后山赏梅。
冬梅雪景秀丽无双,赵攸浩喜欢白梅,赵攸瀚则喜欢红梅。兄弟二人一路走一路赏,渐渐便分开了。
片刻之后,赵攸瀚看了看地上晃动的人影,徒然转身喝道:“何人鬼祟?!”
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绯色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的少女,裹在一圈儿白绒绒的毛领子里的娇美面庞如红梅般含苞待放,如花似玉。
然而,接下来美人的举动却丝毫没有美人该有的风姿绰约。
只见她看他突然回首,一个怔愣便惊叫一声,而后缓缓倒在地上……
赵攸瀚抽了抽嘴角。头一次看人把自己摔得如此惺惺作态的,一看就是假的!
但他面上不显,只朝她过去几步,问道:“宋姑娘怎么在此地?”
宋氏在嘴角抿起一个对着镜子练习之后自认为最好看的弧度,轻声道:“我来赏花。”
赵攸瀚差点儿被她轻柔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心中愈发好笑起来,抬头张望四周道:“你的丫鬟呢?宋府还有没有其他仆人跟着你来的?”
宋氏摇头,咬了咬唇道:“我扭到了脚,站不起来了。地上好凉,赵大郎可以过来扶我一把么?”
赵攸瀚再不想忍耐着她这么怪声怪气地跟自己说话,叹气道:“你别装了。方才你装得一点儿都不像,只能够骗骗三岁的小孩子。”
宋氏睁大了眼睛。
见她还赖着不起来,生怕她这么下去真的受凉,赵攸瀚上前一步将人一把拉起,随后道:“天色已晚,回去吧。”
宋氏急道:“别啊。我好不容易借着上香的名义出来见你的!”
赵攸瀚挑了挑眉,道:“如此说来,宋姑娘家里人并不同意你上回的……”他顿了顿,才吐出一个能用的词,“建议,才拘了姑娘?”
宋氏一呆,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而后大义凛然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