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在塔楼上不知站了多久,他望着东边,对援军望眼欲穿也不过如此。他的眼睛已经瞪出血丝,嘴唇也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发乌,左手紧紧把着剑柄。
下面有武将在焦急地骂:“固安离涿州才多远?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他们骑马为何还没来!”
部将们可以牢骚,韩通却不能,他冷着脸在那里挺着。心里倒是有计较:实在坚持不了,全部撤进涿州城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几万人守城,辽军想攻下涿州城不是十天半月能干的事!但如此一来自己的几万人、在这场大战中的作用就小了,作为战役中重要环节的大将,韩通绝不愿意被边缘化。
……东面,固安县四门洞开,大股骑马的军队四面出动。北、西二门的骑兵长龙向西边大路汇聚,组成浩浩荡荡的人马,雪地上黑漆漆一团。
另外二门骑马的步兵则径直向南行军,土地、河流早已封冻,连零星的村落也被积雪隐藏。大军成十几股纵队,大片向南策马而行。
这么多人在一块儿行军,却显得有些孤寂,大概因为除了军队,再也没见人烟。在这种季节、这种局势下,百姓们不会随便出门。
……南面,行宫大营所在的霸州,成队列整齐的步兵径直从冰雪上渡过拒马河,向北开进。河流下游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董遵诲的骑兵也在向北调动。
积雪的巨大白色让许许多多的东西都不那么显眼了。皇帝站在城楼上,也不再那么引人注目。郭绍穿着宦官王忠送的毛皮大衣,站在那里看了不知多久。
王忠在旁边小心地说道:“天儿虽然晴了,可雪晴的时候比下雪更冷哩。”
“是呀。”郭绍随口回应了一句。古人靠的是经验,他倒是一下子明白原因,雪在阳光下从固体蒸发为水蒸气,要吸热,所以温度还更低。
王忠又轻声道:“陛下可得将息龙体。”
郭绍没吭声,依旧观望着远近出动的军队。那些人马远远看去倒有些特别,一个个都背着被子大包裹,这种天气再怎么轻装简行也不能不顾保暖。
此时此刻,他只是站着,心里却崩得比弓弦还紧!
并非拥有了很多很多之后就不用冒险……因为舍不得赌注,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翻不了身!
但是郭绍一个人就能下这么大的赌注,也是权势到了一定的高度,否则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说了算。很多时代,王朝总是采取消极被动的保守策略,便是大多数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没人可以下大注。
“隆隆隆……”远方的马蹄声仿佛天际传来的闷雷。但郭绍抬头看时,蓝天万里无云,连风都很小,天地一派宁静。
郭绍反复思量着这天地间的动荡,心道胜算还是不小的。只是太重要了、压力太大了,所以结果一刻没有揭晓一刻就会惶惶不安!
这种日子真的很难熬,等过去了,一定会大口地松一口气。
寿州之战、东京兵变……许多次这样的经历后,郭绍都会想终于落定了,以后再也不用经历如此艰难;不料每次都会重复。
但这一回若是能熬过去,应该不会再有如此大的压力了罢?除了辽国,似乎没有人能再威胁自己了。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