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可……可是你怎么知道呢?”她问完,忽然间就明白了,“啊刚才那首歌”
宗恪点点头:“没告诉你,刚才那首歌是鹄邪民歌,鹄邪人几乎人人都会唱。”
“这么说,刚才是你领的头?”
“嗯。我潜入到军营里,伏在树上只唱了个开头,结果鹄邪兵就都跟着唱起来。”宗恪笑了笑,“他们离开蓟凉千里万里,长途跋涉到中原褚州,思乡之情怎么可能不浓?一听见乡音,怎么可能不跟着发出应和之声?”
阮沅的牙齿轻轻磕碰了一声:“你、你这诡计着实了得”
思乡之情是谁都控制不住的,阮沅完全明白,别说故乡的民歌,此刻哪怕有人给她唱个《走进新时代》,她都能感动得涕泪交流。
宗恪笑了:“只是小花招。不过让我弄明白了,这军营里究竟藏有多少鹄邪兵。”
“可是……带这么多鹄邪降丁进京,晋王世子好大的胆子怎么他不担心被人察觉?沿途那些官员是吃什么的”
“嗯,我刚才偷偷窥视了一下,很多鹄邪兵改了装束,把头包起来了。这一路上,晋王的同党也不在少数。”
他说完,牵过马来:“该走了。”
阮沅牵着马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宗恪,你是怎么会唱鹄邪人的歌呢?你们语言不通的吧?”
“语言不通,我也不懂多少鹄邪话。”宗恪说,“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会唱这首歌。”
阮沅好奇心顿起:“那个教你的小孩是谁啊?”
“是老鹄邪王阙离罕的幼子,十二岁那年,我爹带我亲征西北,阙离罕大败,损兵折将,连自己的小儿子都被俘虏了。”宗恪顿了一下,“这首歌,就是他那个做俘虏的小儿子教我唱的。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阿濯,像个金头发的洋娃娃,漂亮得不得了,不过,比我小好几岁。”
宗恪叙述得很平静,但阮沅却听得出他平静的语调里面,压着一些什么东西。
“那这个……这个阿濯小王子,后来呢?”
有一阵子,阮沅没听见宗恪的回应。
“我爹看我这么喜欢他,就答应我不杀他,留着这个小娃娃,给我当玩具。”宗恪笑了笑,“他叫人找来铁链拴在阿濯的身上,又把钥匙交给了我。这样,我到哪儿都可以牵着这个小娃娃,骑马时,甚至可以把他拴在马后面。”
阮沅听得脸都气红了
“什么这不是把人当成狗了么哪有拿链子拴人的”
“当成狗?”宗恪摇摇头,“你说错了,那是比猫狗还不如呢。当年那孩子才几岁大,只会说鹄邪话,而且不幸,性格又非常柔弱,乖得不得了,特别爱依赖人。我要他怎样他就怎样……”
阮沅狐疑地看着他:“你欺负人家了?”
宗恪苦笑:“怎会。我自己是受过欺负的,又何苦再去欺负别人?我爹不把他当人,把他当玩具送给我,我却受不了,这孩子对我这种人而言又没什么用……”
“什么……用?”阮沅不明白。
宗恪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奴。”
阮沅的脸,刷的红了
“一个王族孩子,性格软弱,身子骨也不强壮,又不是奴仆出身,不能指望他干活伺候人,而且我爹再三叮嘱过我,绝对禁止他识字读书,因为害怕日后有干政的可能。再加上长得这么漂亮……这种孩子,往后不做*奴,还能有什么用?”
阮沅的脸,红透了
“那个……那个……”她期期艾艾地说,“你好像……好像不喜欢男人,对吧?”
“嗯,我对男人没兴趣。”宗恪笑了笑,“所以这项‘用处’在我等于零。不光等于零,我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包袱。”
“怎么说?”
宗恪叹了口气:“那孩子,吃饭都得叫人喂。什么都不会,生下来就是奴仆伺候着的,指望他给你做事?端个砚台都得给你弄砸了。晚上还得和我一块儿睡,不哄他,他就哭,指望他暖床?他别尿床就谢天谢地了。”
阮沅哈哈笑起来,她觉得事情快要往滑稽的方向发展了。
“就像弟弟。”宗恪微微一笑,“宗恒出现之前我没有弟弟,有两个哥哥,面都没见过几次,也就权当没有。现在来了个洋娃娃,就成了我弟弟了。”
“那这洋娃娃后来呢?”阮沅愈发好奇。
宗恪没有立即回答她,只骑着马慢慢往前走。
“日子一长,我就担心起来,老爹是把他当做玩物送给我的,可我不需要这种玩物。既不能教他读书习字,也没法让他去伺候人,时间久了,早晚老头子会看出来,我对他没有性方面的需求。这么一来这孩子还有什么用?”
“……”
“难道就这么不伦不类留在我身边?一开始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可供亵玩,等再过十年长大了,还是只有一张漂亮脸蛋,这样的人岂不是个废物?”宗恪说到这儿,停了一停,才又道,“而且一旦进宫,就得净身。”
阮沅心底一寒。
“那么,宗恪……”
好半天,阮沅才听见宗恪的声音:“不过现在,我不为此烦恼了。”
“怎么呢?”
“他早就死了。”
阮沅惊得几乎无法出声
“如今的鹄邪王,是老鹄邪王的长子,也是阙离濯的亲哥哥。”
宗恪说完这些,翻身上马,轻轻一扬缰绳:“走吧,该回去了。”
阮沅跟在他身后,一时内心复杂难言,她现在才知道,对于宗恪的过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