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死的时候,气应该到了喉间,一句话只怕都说不完整了。”
这个问题,张五金本来不想说,但李轩却提了起来,问他:“小张师父,这棺床除了妨女妨孙女,会不会妨其她女人,例如我那老婆子,做女的时候,身体蛮好的,嫁给我以后,尤其是生了李昂后,身体就不行了。”
说到这里,他回想了一下,道:“尤其有个怪,她不睡这张床,身体就要好些,我记得有一年,我岳母娘病了,来我这里,我婆娘在东边屋里招呼她,晚上要起夜,就在那边睡了半年,结果那半年,她身体好好的,什么病也没有,但后来睡回来了,又慢慢的不好了。”
张五金点点头,道:“伯母临过世前,是不是说话特别难,就是气短的样子,一句话要分做几句说,甚至说一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气。”
“是这样的。”李轩一脸惊讶。
李昂也叫了起来:“我娘就是那样子的,后来我给她买了山参,吊着气,要好一点,否则一句话都说不完,起个身就冒虚汗,到最后人都动不得了,就坐在那里,人却象在水里泡着一样,一身的汗。”
“气虚。”张五金点点头,指了指床:“这床,助男而妨女,小说里,不是有采阴补阳之说吗?这床就是这个理,所以李伯伯身体好,中气足,李伯母却气短早衰。”
“我当时也猜。”李轩顿足,一脸懊悔之色。
“烧。”李昂咬牙切齿。
“烧。”
李轩这下再无半丝犹豫,年轻人,总想着离婚很痛快,老年人才知道,没有个伴,人生是何等的孤独凄凉。
李轩亲自动手,李昂上前帮忙,父子俩先把铺板取下来,什么盖也好底也好,不管了,抱到后院,堆成一堆,然后把床架子也拆了。
拆床架子的时候,脚头的榫眼缺了一截,里面有一个布囊,李轩好奇:“难道是我那老婆子留下的?”
他拆开锦囊,里面有张纸条,打开一看,勃然大怒,痛骂出声:“谭木匠你个王八蛋,我要去掘了你坟。”
李昂张五金几个都不知道他发什么火,拿过纸条来一看,上面一句话:“李轩,就算你娶了桂枝,也休想跟她白头到老,送你一张棺床,天天在床上日鬼吧,谭。”
秋晨也凑过来看,道:“这是什么呀。”
李昂同样怒气勃发,道:“桂枝是我娘的名字,这个姓谭的,是个木匠。”
他能猜到一些东西,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明白,看着李轩,李轩白胡子颤抖,道:“姓谭的跟我争你娘,是我赢了,他说帮我们打喜床,没想到,却是做床来害你娘,这什么棺床,就是用来害你娘的鬼床。”
张五金本来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李轩再一解释,全明白了。
李轩和谭木匠争李昂他娘,李轩赢了,谭木匠不心甘,做了这张棺床,哄李轩说,睡这张床,男睡当官,其实根本的目地,是心里憋着气,要让李昂的娘睡床如睡棺,中途早死。
“这也太过份了。”张五金暗暗摇头。
然而想到自己最初做第一张春床,还不是为了报复,又想到给阿里里做床的那个木匠,把鲤床说成龙床,还不是一样。
他一时间怵然而惊,记起张虎眼在笔记中反复的叮嘱:“春床为大技,不可挟技而狂,逆天道,罪鬼神,最终必得报应。”
“是啊。”他在心中暗叫:“人有了一点本领,就总会自以为了不起,稍不如意,就会挟技害人,其实有什么用?”
“那个谭木匠现在在哪里?”
李昂眼珠子发红,满脸狞恶。
“帮人起屋,给大梁砸死了。”李轩脸上不知是哭是笑:“当时就有人说,他是故意害人,嫌那家招待不好,故意弄鬼,但结果时辰没算对,把自己砸死了。”
“算他死得早。”李昂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们家还有什么人,有子女没有?”
“那没什么用。”李轩摇头:“几个农民而已,算了,用不着你。”
他说到后来,却有些凄然,老泪潸然而下:“只可惜了你娘,当年也是一枝花,嫁给我,却没过几天好日子,谭木匠你个王八蛋。”
说着说着,他又骂了起来。
这么闹了一气,更把那张床恨到了骨头缝里,堆到后院,李昂甚至要往上浇汽油,李轩忙阻止他:“还要烧了灰给娇娇喝呢。”
李轩亲自点火,直烧了一个早上,把一张床彻底烧成了灰,然后张五金撮了一点木柴灰,用白开水化了,让白杨给李娇娇喂下去,果然效验如神,水一下肚,李娇娇肚里咕噜噜一阵响,本来闭目如死的李娇娇立刻睁开了眼晴,急火火的上厕所去了。
秋晨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对张五金道:“姐夫,怎么这么快,这还真是神了啊。”
“其实就是气。”张五金摇头,见秋晨茫然不解,道:“还是用公路来解释,人身上的经脉如公路,本来是畅通的,但在这张床上睡了一下后,床气堵塞了某一条经络,就如某条主公路堵了一样,然后就出现了各种毛病,而床灰下肚,刚好可解床气,就如交警梳通了公路,马上就通畅了,大致就是这样。”
“真是不可思议。”秋晨要懂不懂,摇头惊叹。
李娇娇好了,李轩却病了,自然是给气的,李昂还想着要报复谭木匠的子孙,不过这会儿也只好先顾李轩的病,连夜一起赶回春城,把李轩送进医院,又给张五金道谢,让李娇娇当面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