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大哥当了真:“原来是七弟给你许下的空头之约,我就说么,奇异阁哪里来的好酒。不过,这也怨不得七弟,他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要想他亲自酿酒给你喝,恐怕你要等上至少半辈子。”
顾回蓝笑笑:“为了好酒,一辈子也无妨。”
现在想来,日升月落,一辈子其实挺短,短到根本来不及回味,来不及后退,来不及再好好看一眼,甚至有时连一句话都没有机会重复。星夜兼程,千里马上的顾回蓝一边随锦衣卫们赶路,一边百感交集。他实在太想念那一句话。
“顾回蓝,你什么时候回来?”
终于忍不住,顾回蓝自己在心中偷偷替皇甫释然问了一句。心里忽然踏实多了。
他却不知道,皇甫释然现在早已身在东海海边,一座简陋的望海小木屋中,愁眉紧锁,面前是稳坐钓鱼台的郝胖子。
(待续)
☆、之九
之九
皇甫释然正将随身携带的香囊内干枯的胡木花一瓣一瓣的搓成粉末,开窗洒出,粉末很快消失在呼啸的海风和鬼影憧憧的夜色之中。而郝胖子就笑眯眯的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一举一动,他其实并不明白七公子的意图,以为他只是在求援兵:“可惜你皇甫家势力再大,也够不着这东海岸的偏僻地方。”
说及此,郝胖子有些得意,他甚至在心里已经开始讥讽起了别人:简直易如反掌的一项任务,竟然办的这样不利,实在是笨如猪狗。
他却不知道,自己如果清楚皇甫释然现在在做什么,一定会拼了命的上前阻止。
皇甫释然侧首望那窗外,有意无意的感慨道:“好像又要三更天了,日子真是逝去如流水。”
三更天几个字就像是哨声吹响,催促着郝胖子迅速起身,如同训练多年的鹰犬一般,拉开门就冲出去。每逢这时刻他都一定出去,不管外面天气多么恶劣,不管夜色多么沉重,他每次都是这样连话也不多说一句,连灯笼也不点上一盏,直接就飞奔出去,就和当初在明月楼一样,连娇媚如月的明月姑娘都留不住他。
皇甫释然更加没有留他的意思。事实上,几天来,他苦心等的,就是郝胖子出去的这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宝贵似春雨,一瞬都耽搁不起,皇甫释然连忙坐下,打通周身经脉,运行一遍小周天——他内功深厚,一个时辰虽然短暂,但也足够他将气息周转一番,查一查那奇怪的毒积蓄在了哪里。或者不应该叫毒,而是一种药,一种被掺杂在那包皇甫家的胡木花香囊中的药物,无色无味,无影无形,却可以影响人的心智。
皇甫释然之所以这样怀疑,是因为他的释心术再次凭空消失,就是在接了这个香囊之后不久。
香囊先到,释心术就消失。时间严丝合缝的巧合。
释心术刚刚无踪,郝胖子便紧跟着明目张胆前来要挟,说什么若他姓郝的赌输,顾回蓝就要赔上性命,自然还无需他去动手。他手上,其时并无任何关于顾回蓝的凭证,所以皇甫释然也不信他那套说辞。顾回蓝也从不许他c-h-a手自己正在玩命的事。因此他能做的,也只剩下一样,就是去找出胡木花香囊的秘密。
香囊中的药物到底是什么?古籍他读的不少,其中能影响人心智的药却不多,而且也没有一样是可以保证人清醒时,单单没了释心的本领。
香囊又是谁人所赠,它真的是来自龙溪山庄,来自皇甫家吗?为什么香囊中只有胡木花,而并未发现其他什么怪药材呢?释然扪心自问,他素来光明磊落,俯仰无愧,虽说从小最受父亲宠爱,但秉持德行,温良如玉,从不恃宠而骄,做伤天害理之事。只除了,偶尔打趣顾回蓝。
顾回蓝.......皇甫释然心里乱成一团,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一百回还是第一千回,从心底自己跳出的名字,还有初见时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他听的很清楚,对方说的是:“.......懒回顾,我叫顾回蓝。”
懒回顾。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一句他当然是知道的,烂熟于心,却再也不能挂在口头。有些事身不由己,有些命天生注定,一个仅仅有二十年寿命的人,凭什么奢求许多,又凭什么期望别人和自己一起承担?
的确,顾回蓝多年以来四处奔波,寻医访药,哪一次都有尾随的金衣剑客回来复命禀告。可他越这样用心,越叫皇甫释然谨慎,越怕别离从天而降,突如其来,会将一切美好彻底打回原形。如果真要回到混沌之初,皇甫释然是宁愿没有自己,也不愿没有了顾回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