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易雪歌正想着事,冷不防却有人端着茶上来。
“是你?”易雪歌怔了怔,抬头看了看扶苓,随即便淡淡的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和玉贵妃一起回玉凤宫了呢。”她这话倒不是刻意讥诮,反而只是平淡的直述。她虽然气恼却也不是会迁怒的人,再者扶苓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惹她厌恶的事,甚至还在她处理宫务的时候帮了她不少忙。
扶苓照旧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宫装,裙裾上绣着一些细小而精致的花纹,整个人便如一朵开在水边的水仙花似的,馨香的叫人欢喜。她躬身礼了礼,轻缓而恭敬的答道:“这时候,殿下想来比贵妃娘娘更需要奴婢伺候。”
易雪歌低头端起她递上来的茶盏,握在手上,抬头看着她:“哦?”她眼梢微微一挑,眼神便如水凝固成冰一样的冷,“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伺候我?”
扶苓的声音却依旧清脆悦耳犹如乐器,不紧不慢的道:“自然是帮殿下出宫。”
“你是萧沉渊的人?”易雪歌抿了抿唇,直截了当的问道。灯光之下,易雪歌卸去珠钗配饰的青丝就那样如同瀑布一样铺在身后,她换去华服之后只着轻袍缓带,这本该是十分柔和安宁的景象。只是,不知怎的,当她凝目望来的时候,整个内殿的气氛都凝固了起来,犹如春寒料峭,寒风从殿外来。
扶苓与易雪歌对视了片刻,很快便垂下眼,跪了下来,低声道:“殿下聪慧,奴婢不敢欺瞒。”这是默认了的意思。
易雪歌稍稍一想,就知道扶苓可能就是萧沉渊埋在玉贵妃身边用来监视的棋子。她低头看了看扶苓,没有去扶人,只是静静的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宫?”
“殿下如此聪慧,难道就不知有句话叫‘事不可为而强为,谓之蠢汉’?楚国已然牺牲了殿下一次,殿下难道还要让他们牺牲殿下第二次?”扶苓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连姿态都不曾变一下。她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好听,说起话来更是娓娓动听,仿佛一心都是替易雪歌着想,“更何况,楚国局势糜烂至此,绝非牺牲殿下一人就可以改变。哪怕是盛南生这般的能臣,亦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局一点一点的倾覆,无能为力。”
“牺牲?”易雪歌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神色复杂。
扶苓却是俯首于地,沉声道:“玉贵妃和盛将军是准备以公主来胁迫陛下。”她既然承认了是萧沉渊的人,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也是萧沉渊。
易雪歌阖眼沉默片刻,然后才道:“那又如何?”
“玉贵妃是为了日后的荣华,想要用公主求那富贵无忧。盛将军却是想要用公主算计陛下。”扶苓面上却又焦急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陛下如今正与魏国对战,身子又不曾养好,若是阵前听到公主的恶讯,必是要伤经动骨,累及性命。公主于心何忍?”
易雪歌打量着扶苓的神色,忽而轻轻一笑,笑声里面带着说不出的冰冷,就好似有冰片夹杂其中:“听你的话,适才那些事你似乎都了然于心?”
扶苓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并且毫无顾忌的直言道:“玉贵妃能不能有孕,想来殿下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如今宫中有孕的并非玉贵妃而是另外一人。当初东华太子死讯传来的时候,玉贵妃便起了他心,刻意在楚帝饮食上下手脚,想要过继子嗣,从而垂帘听政。”
这并非没有先例。据说北魏□□膝下无子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后来就是暗中过继了重臣之子。所以,如今的北魏皇帝实际上与北魏□□并无血缘关系。
易雪歌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眼中掠过一丝暗色,讥诮笑道:“她倒是想得好。”
这话内中涵义复杂,扶苓不敢答话,只是低着头继续说道:“盛将军后来发现此事端倪加上怀疑玉贵妃便让人选了许多女子入宫,又刻意打通关系,想要寻机得子——此次有孕的便是其中一人。后来,陛下在秦国传信过来,玉贵妃收敛了不少,也没再对楚帝下手。只是此次公主回国刺激了她,让她不得不铤而走险重新走过去旧路。”
易雪歌眼神微变,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她这次干脆就想那有孕之人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的,然后谋害皇弟,然后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
扶苓点点头,低声道:“是。”
易雪歌却依旧看着她,打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衡量她话语的真假:“那盛将军此次为何又会和她同流合污?”
“楚帝眼下已经是毒入肺腑,时日无多。那唯一有孕之人又被玉贵妃控制在身边。若是鱼死网破,那么楚国就是真的后继无人了。”毕竟那过继子嗣还需楚帝点头,若是玉贵妃一下子就下重药毒死楚帝,楚国群龙无首怕是自己就要内乱了。
扶苓轻声道,“盛将军投鼠忌器,不得不暂时向玉贵妃妥协。他能够将这事结束在百花宴前面,已然是尽力为公主留了一方余地。”
易雪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用手用力的按了按:“你说我皇弟时日无多?”她阖眼静默片刻,强行把那眼中的酸涩压了下去,然后才略有些迟疑的出声道,“他适才仿佛并无不适,看上去也精神尚可?”有时候,人总是如此,不愿意去信的东西就那可以找出许多不信的理由来。
扶苓叹了口气:“适才奴婢在侧观察过楚帝,他几次都站不稳,看上去好似气急攻心,实际上却是精力已失。已然是毒入肺腑,无法救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