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年,四十万元化作流水,源源不断滋养着弥留之际的李柬的父亲,沉睡着的人掏空了家里的一切。
车子撞成了面目狰狞的一堆废铁,房子被房东收回租给新的住户,母亲全身心照顾着丈夫失去了工作,负债的家庭也再无力供养一个准大学生。
北国的冬天,百木疏萧,万里残败。
李柬决定不念了,他走的很潇洒,只在三十晚上的炮火烟花中,烧了从小到大所有的奖状。
开春便离开n_ain_ai家南下去打工,背着一身笔迹清晰手印打眼的欠条。
漫长的一程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学历,也没有手艺,从没吃过苦头的李柬忍了无数的嫌弃,受了无数的白眼,也干了无数的白工。
让他撑下去的唯一的信念便只剩下,我不会永远这样狼狈。
快要十年的时间里,李柬从一个屡屡出错的愣头青,终于闯成了说句话能顶点用的小头头,从老乡手里接管了海绵厂,有了自己的产业。
只是偶尔反思自己的做派,觉得活得实在屈辱,他想,老子都恨不能给信用社主任擦皮鞋了,贷款总该能办下来吧?
后来,在他凑够牧马人首付的那天,久不归乡的李柬终于买了车票,去给父亲扫墓,他拍着冰凉灰暗的墓碑,喃喃自语,“爹,你以前说这车才是男人的玩具,对吧?你那么爱干净,肯定喜欢白色的,对吧?你在这儿躺着,嫌冷就给我托梦,往后我总有办法给你换,你信我的,对吧?”
墓园虫鸣鸟叫并不寂静,却独独没有人给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