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每次在这里吃饭,顾衍生总会抱怨塑料椅子太硬,而这时候路丛光就会端着她最爱的小馄饨说着:“这烂椅子太过分了,敢磕着我们衍生。”说着就把小馄饨端到她眼前,安抚道:“等爷有了钱把这食堂的烂椅子都换成大沙发,让咱衍生吃的舒畅!”
而这时候顾衍生只是憋着笑意嗔他:“神经病!”
是啊,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神经病才能对她那么好呢?顾衍生至今也找不到这个答案。
路丛光到的时候顾衍生脸上还有回忆过去的唏嘘表情。见着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生涩的说:“你坐。”
路丛光沉默的坐在顾衍生的对面。从入座开始他就一直用复杂的目光盯着她。显然,这里也勾起了他的诸多回忆。
“找我来这里做什么?”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嘴角泛上一丝似冷似苦的笑意,“该不是拉我来叙旧吧?还是说叶肃北对你不好,你要找我重新开始了?”
听着他那样满不在乎的口气,顾衍生只觉物是人非。他虽然话说的冷漠,可顾衍生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痛苦。
顾衍生不动声色的从皮包里拿出了一本影集。平静的放置在桌上,推到路丛光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路丛光看了一眼有些年代的影集,问了一句。
“你可以打开看看。”
顾衍生说的轻描淡写。路丛光考虑了一刻,缓缓打开了影集。
这是叶肃北家里唯一一本有他的影集,事实上他真的很不爱拍照。他家里他的照片真是少得可怜。顾衍生觉得她家里他的照片都比他自己家里多。事实上叶肃北这辈子合影最多的对象,也就是顾衍生了。
那本影集并没有什么特别,从叶肃北出生,满月,一直到他结婚,寥寥无几的照片。不管是他在什么比赛拿奖,都是他一个人拍照,因为还有一个人,她在为他拍照,那个人就是叶母。
顾衍生在家里看到这本影集的时候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那是怎样的童年?五岁前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五岁后见到的也是一个严肃脾气又坏的父亲。叶肃北考试,比赛,毕业都只有叶母陪着他。有时候爷爷抽出了时间,便多一个人出来。他所有的照片看上去都那么孤单,对这相机他甚至都不会笑。
顾衍生感觉心情有些沉重,她安静的呼吸,看着路丛光一页页的翻着影集,不疾不徐的说:“看见了吗?这是叶肃北唯一一本影集。”
路丛光没有说话。
顾衍生继续说着:“他五岁前,爸爸在你的身边。你拥有了最温暖的几年。也许你觉得你只拥有了这几年,而叶肃北拥有了之后的二十几年。而事实上,叶肃北什么都没有。爸爸对他的态度,你从影集中叶看得出来不是么?那么优秀的孩子,那么傲人的家世,可是他却只有妈妈和爷爷。这样的他和你相比,又强到哪里去?你可以生气,为自己的母亲不值,可是他呢?他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顾忌,他想哭的时候不能哭,因为他是叶家的孙子,所以他就理所应当要坚强。”
路丛光的脸色渐渐有些苍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么?”他惨淡的一笑,眸光深邃,他的语气不卑不亢,“你愿意听听我的过去么?”
顾衍生被他这样的表情刺住,心头一悸,心里像被什么轰了一下。一时失了言语。
路丛光神情复杂,那些过往一直是他深埋心底的痛,他敏感的身份,他苍白的过去,然而此刻他却全数的剖白,他幽幽的说着,“我小时候是跟着我妈和那个男人在天山住的。从我会说话,我妈就叫我那个人叔叔。我一直不懂叔叔和爸爸的区别,那时候山上的兵告诉我,那个男人是我的爸爸,不是叔叔。后来我回去问妈妈,妈妈就一直哭,我再追问,她就动手打了我。”
“我那时候那么小,挨了打委屈的不行,然后我就问那个男人,他到底是我的叔叔还是我的爸爸。那时候我一直觉得那个男人是世界上最亲切的男人,他把我背在肩上,大声的告诉我,他是我的爸爸。”
回忆起天山上的童年,路丛光显然还是记得那些比较美好的记忆。只是那种美好是被世人所不容的,而他只是个孩子,又哪里懂承担那些道德和舆论的压力?
“四岁的时候,一切就突然变了。妈妈收拾了行李,一直沉默不语,我们和那个男人坐上了铁皮盒子的火车,那时候我看着外面的世界,只觉得又兴奋又开心,我却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人了。妈妈带我住在那种筒子楼里,她一直是个心细如尘的女人,书读的那么高,邻里都夸她学识无双,前提是,没有我的话。”他苦涩一笑,“我是个多余的人。”
顾衍生看着他闪烁的瞳眸,心中翻起了百味杂瓶。
“起先妈妈在一所中学教书,虽然没有那个男人,可是我们还是过得平静。后来那个男人时常会来看妈妈。那段时间我终于在她脸上看见了笑容,有时候我会很奇怪,那个男人脸也不滑稽啊,为什么我妈见着他就会笑呢?”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幸福了,你就大错特错了。”路丛光眸光一寒,开始讲述与方才的基调完全不同的故事。
“有一次那个男人来看妈妈。他走以后突然冲了一群人进来把我家里都砸烂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