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梁佶肩上的伤口开始汩汩流血,很快就染红了大片衣袖,他那张俊挺的脸上也开始流露出丝丝的痛苦之色。
黑成虎一直认为梁褚二人是亲兄弟,所以并未感到奇怪。而萧聿光则是洞悉实情的。他很清楚那两人的实际关系,也深知这驱毒术中隐含的凶险,因此当他看见梁佶舍身力救褚衡之时,心里的震撼和感激简直难以言喻。
又熬了一刻钟,梁佶终于睁开双眼,从容收手。萧黑两人见状一喜,连忙奔了过去。
黑成虎毫不掩饰心底的惊异,赞叹道:“这么快就好了?老梁,你真厉害啊!”
梁佶只是疲然一笑,低头扫了眼肩上的伤口,语气无力道:“没什么,不过是救得及时罢了。”
萧聿光正轻轻地抱着褚衡,见他脸上俨然多了几分血色,手臂上的黑线也已消失不见,顿时放心下来。转眼一望,却见梁佶神色低糜,眉头轻皱,不由关切地提醒他:“梁大哥,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梁佶“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略显艰难地把伤口处理了一阵。萧聿光见状心生恻隐,便嘱咐黑成虎送褚衡进帐休息,自己则帮梁佶包扎好伤口,接着又从包袱里找出一颗红色药丸递给他。
“这是什么?”
“补血药。”
梁佶虚乏地笑了笑,落在别人眼里显得有些惨淡:“不必。”
萧聿光蹙眉看着他,心存疑虑:“你留了很多血。况且,枫焰是有毒的,所以你脸上的划痕也该好好处理一下......”
“......”梁佶沉默了一阵,抬手摸了摸脸颊,然后释然一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放心吧,我没有中毒。”
萧聿光忍不住在心底长长地嗟叹了一声。这人怎么救治别人的时候能尽心尽力,对自己就这么马虎大意呢?
“枫焰的毒性尚不明确,你怎么能够断定自己没有中毒?能练成天渡之术的人少之又少,就算你能驾驭,但总没办法救你自己吧?”
梁佶闻言不由缄默。诚如萧聿光所言,施展天渡之术的真气需来自于外界,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成功驱毒的。
“景醇啊,我可是军医,”他叹了口气,浓黑的剑眉看不出是锁是松,“如果有毒,我会不知道么?你就别在意啦。”
萧聿光却更为忡然,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再怎么说,你这伤也是替我挨的。”
梁佶勾了勾嘴角,垂首不语,暗淡的眸光仍然透着浓厚的疲惫。萧聿光转过头,看见帐中亮起昏黄的光,便知黑成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他又瞅着梁佶的侧脸,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道:“梁大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梁佶愣了愣,继而轻轻讪笑:“问吧。”
萧聿光却有点犯难了。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语气平淡而内敛地问:“你......信我么?”
梁佶一听便知晓了他的意思,不由轻轻挑眼,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几分。
“潮王把紫玺都交给你了,我不信也得信啊——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在怀疑你?”
萧聿光微微攥拳,手心里逐渐铺上了一层凉汗。他的沉默与隐忍看在梁佶眼里却等同于默认。
“我不相信你,为何还舍身救你啊。”
萧聿光听后心里一堵,感觉自己倒好像变成坏人了。他犹豫了一阵,低头强笑道:“梁大哥,你对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柒相国的细作?”
“什么细作?”
萧聿光顿了顿:“比如,销毁沧典。”
梁佶忍不住面露戏谑:“哦。你想听实话?”
“嗯。”
“......”梁佶缓缓点头,嘴边的笑意含蓄而冷冽,宛若沾露的晨花,“起初,我的确怀疑你是冲着沧典来的。”
言讫低叹着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地道:“其实,你若把沧典毁了,我还能落个自在呢。”
“诶?”萧聿光惊讶不已,挑起两条剑眉,奇道:“此话何意?”
梁佶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深沉得难以琢磨。他没有回答萧聿光的问题,而是涩声问道:“你当初为何研习医道?”
“啊?”
萧聿光愣了愣。他本是因为年少时不务正业、作恶多端才被萧珞送进深山野岭跟随高人修习,但是这样的理由说出来并不光彩。于是他沉吟了半晌,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如同花苞初绽,令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