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原来夫人是不想让我起来的么?这……怎么同分枝家某位苛待庶女的正室一样呢?那个正室最喜欢折腾庶出小姐,其他人提起她全是鄙视,说她毫无大房风范。但我一直听说夫人最是宅心仁厚,善良得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和这种毒妇一样呢?一定是我理解错了吧,你说是不是,夫人?”
此言一出,满室俱静。伍氏表情不动,手上却气得一把折弯了把玩的银簪子。
伍氏本来想借着规矩压唐幂一头,却不想她不按常理出牌,装作出心直口快的样子把那点小算盘全抖落出来,让计划全部落空,简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如果执意要让她再跪下,那自己反倒成了她口中的毒妇。这一张利嘴,真真可恶!
但气归气,顾忌着还要拿这丫头的婚事来做文章,伍氏侧过脸去,将变形的银簪丢回托盘里。等再回过头来,表情已变得甚为和蔼:“你这些日子赶路辛苦了,原本分家早捎了信过来说你如今已不似小时候那般病弱,身子骨早强健了许多,我却还有些担心,只有亲眼见着才敢放心。如今一见,果然你康健了许多,我也就安心了。可巧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去庙里还愿了,得过几日才回来,你到时再去请安问好吧。你的院子我早为你备好,一会儿先去歇息。”
在府里过了十几年,唐幂很清楚伍氏的性子:因为她是扶正的继室,所以比一般的官家太太还讲规矩,就算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立时拔下簪子在你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可只要明面上站住了道理,她还是会继续扮笑脸。就好像从前她只让手下的奴仆虐待她,自个儿却从不亲自动手,以免落下话柄。
既然伍氏这次要扮慈母,那她也乐得奉陪,反正在肚里暗生闷气的是伍氏又不是她。
想到这里,唐幂掩唇一笑:“多谢夫人关怀,夫人果然又周详又大度,和那些小家子气的人比就是不同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伍氏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表情却愈发亲切了:“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好好疼你。”
伍氏又假惺惺地拉着唐幂说了些关切之语,同时心里却打定了某个主意:这丫头野性未驯,胆子不小,若不磨磨她的气焰,恐怕不能放心嫁到相府去。不如……
拿准主意,这一次,伍氏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三丫头,你今年也十七了,有些话我就不再避讳你:你总该找个好归宿。但你打小不在帝都长大,旁人并不知你脾气禀性如何,自不会贸然登门求娶。母亲替你寻思着,当今天子重礼法孝道,你如果有了孝名,还怕没媒人上门?”
正戏来了!唐幂心中暗道,已是隐隐猜到了伍氏的算盘,却故意装作害羞低下头,拔弄着衣带不说话。
见状,伍氏笑意愈深:“你的亲生祖父、咱们府上的老太爷中风多年,府上和你同辈的几位姐姐妹妹,都是尽心尽力服侍过他老人家的。我看你细致伶俐,一定能服侍周全。你若能在他老人家面前尽上半年的孝,美名可不就传遍帝都了?”
细致伶俐?也难为伍氏作戏了,刚刚只怕还在肚里暗骂她野气没规矩吧。唐幂故意露出几分不情愿:“竟然要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