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坠,柳忆意料不及地被扯倒,压在左丘远身上。
柳忆一惊,心道:「原来他刚才是在装作害怕,怪不得了。」当下临危不乱,想立马挺身而起,却觉右臂上一痛。斜眼看去,已自鲜血淋漓。俯跌之势难以速止,他还来不及感觉到剧痛,已被割伤达约一寸之深。然后,他便察觉自己腹腔的衣料也被割断,下衣襟落下,露出被布条紧紧裹着的腰身。因为捆得够扎实,风筝线再锐利,也伤不到他。
左丘远任由柳忆伏在自己胸膛上,仰天边咳边笑:「本以为这一下能把你剪个肠穿肚烂,算你命大!」刚才暗杀不成,左丘远只道下一刻柳忆就要对自己下杀手,所以也懒得去拍断自己腰椎,于是闭目待死。
岂料柳忆手指从他腰部缩开,转而疾伸到他脖子的穴位上,轻声在他耳边道:「你这暗算之法本来甚好,只可惜我捆住了腰腹,你下手的方向也偏了,所以伤口才那么浅。」柳忆另一只手抓起左丘远刚才扯线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身上一个位置,续道:「要不是我限制了你的活动范围,你的手就能够到这里,位置就对了。还有就是你的手不够力,丝线绷得不够紧,所以不行。要是拉得够直,我这条手臂可要活生生被你割下来了。」柳忆两手仍是活动自如,就如完好无缺一般。听他的口吻,竟似在耐心教导左丘远。
虽然左丘远不明白柳忆为何放生一个想暗杀自己的人,可若是柳忆下了杀手,倒是一了百了,是自己技不如人;现在他用这般言语,明摆着是在羞辱自己。左丘远气极,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好……你……好!」
柳忆面无表情地说:「我再说一遍:不要闹得太大声,让外面的人听到。下次再是这样,就不是残废那么简单了。」说罢重施故技,手指往他喉咙压了压。左丘远但觉脖前一紧,不仅说不出话,就连气也喘不过来,冷汗随即涔涔而下,沾湿被子。随后,柳忆又把力度减了些,手指却没有移离,身体也维持着压在左丘远身上的姿势。左丘远顾不上仪态,连忙深呼吸了几次。
偷眼看柳忆之时,左丘远发现他竟又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与其说是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什么滑溜之物窜进自己的衣衫,在皮肤上缓缓蠕动;不像鱼儿冰凉的鳞片,倒如篝火细细的烤烘。柳忆目光如炬,身体虽然没怎么动,视线却在左丘远身上徘徊游走,好像要腐蚀他的内脏似的深深烙下。左丘远难得正经地留意柳忆的眼睛,发现眸底闪烁着的并非猥亵凶暴,却是纯粹的全神贯注。若要形容的话,就是小孩子得到新玩物那种单纯的喜悦,清澈而不带杂质。
左丘远在心中嗤了一下。
他得知柳忆是练家子,已充分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凭武力取胜,所以不再尝试挣开,只是忽道:「你可知你现在最在乎的那个人在哪吗?」
柳忆心中一沉,知道将要有事发生了。左丘远明明在说话,那形态却如黑夜中无声展放的花一般,刹那间绽出带毒的甜香,弥漫于月色之下。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就是自己身陷险境的讯号;看到蛇嘴中伸缩的赤红信子,没人敢不相信附近没有毒物。左丘远既然已知我顶替了妹妹,应该也猜到我已事先把她藏好。从我进来新房算起没过多久,何况他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向把守者互通暗号,命令他们去抓她,所以他说的那人自然就是那个被抓起来的少女了。柳忆最没有把握的,就是这名身份不明的人质。现在被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显然左丘远肯定柳忆无法救出她,可说是成竹在胸。
可是,现在已经不能设法救她,因为柳忆最后一道保命之计已经自动开始实行,他想阻也阻止不了。只听街上渐渐吵闹起来,急促的奔走声夹带着金属在路面拖行的刺耳声,不像刚才围观比赛的群众起哄,倒似大批乡民夺路而逃,且由远至近纷至沓来,光听已可想像沙尘滚滚之景。声源距离新房尚远,所以听不清楚人们在谈论什么,但其语调高扬,透露着胆颤心惊之感。柳忆深深皱眉,道:「我无法救她,只能任凭你处置了。但我这边也已经无法阻止外面的人,这点还请你谅解。」
柳忆在第三关开始前办的事,就是为自己铺好后路。他稍微易容一下,装扮成无名乞丐的样子到附近散播谣言,说是抓走失踪者的罪犯竟混进镇内了,讹称刚刚还看到一人红着眼﹑抡着菜刀走在街上。民众知道镇上的安全措施把大家困在镇内,本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受邻镇恶人所伤,但如果该恶人已到此镇,封镇变相就是把狼与羊放在同一个笼子里。假消息一传十,十传八,不消片刻变弄得到处人心惶惶,于是比较胆小的人连忙收拾细软,聚集起来叫嚷着要出镇。被左丘远手下冒名顶替了的新守镇人为数不多,浑然没想过镇内会突然起哄,自是无力应付。一大伙暴动的群众忍不住冲到镇外,左丘远的情报封锁便告失败。虽然柳忆不清楚新郎的身份,但既是富贵人家,打听消息的能力自然够快。相信过不了多久,招亲之事便会传到新郎家人耳中。如此一来,左丘远行迹必定败露,这场闹剧便能结束了。
本来柳忆因此有名女子在左丘远手上而不敢妄动,但后来想想,她应该不会被藏在离招亲场地很近的地方,就算左丘远要杀了她,要隐藏行踪的他也不能用信号弹之类惹人注目的方式下令。如果口头下令,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