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
“斩断绳索,将红头鸢放开,”了痴道,“传出消息,就说皇上要乘鸢弃城逃走了!”
江充:“狗贼大胆!”
了痴大笑:“想弑君者大可以上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裂似的大吼。
了痴蓦地一怔,转过头去,只见了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摘星台的废墟上。
哑僧的喉咙自小就是坏的,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多有不雅,见过了然大师的人都没有听过他发出一点声音,他仿佛永远是一副行如清风、面带悲悯的模样。
他是前任方丈捡回来的弃婴,自小就是了痴这个师兄带大的,尽管心野得不像个出家人,十一二岁就遛出寺院、闯荡江湖,乃至于后来入临渊阁……但少年时的情义渐渐浅淡,却始终萦绕不去。
了然向他打手语道:“师兄,回头是岸。”
了痴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小带大的师弟,一时间也不由得被勾起旧时情谊,微微地走了一下神,继而喃喃道:“河已干,何来……”
“岸”字尚未出口,一支巴掌长的短箭突然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冒出来,趁着了痴分心之际,干脆利落地将他一箭封喉。
众人齐声惊呼,只见空中一只玄鹰贴地腾飞而至,鹰背上的长庚手中小弩上弦还在颤动,谭鸿飞手持割风刃,铁臂一挥,分头挡住两个东瀛武僧的暴起袭击。
江充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护驾!”
大内侍卫们一拥而上,一队玄铁轻骑自小巷中冲出来,李丰用力推开了痴,一代高僧的尸体自红头鸢上滚落。
了然颓然跪在了废墟中。
偌大一个家国,偌大一个天下,东西隔海,南北无边……
放不下一台远离尘世的神龛。
东营武僧同大内侍卫们混战起来,了痴带来的重甲一炮轰上了天,谭鸿飞直上直下地落了下来,长庚敏捷地单膝落地,两人各自分开,墙砖瓦砾四下乱飞。
长庚的目光与李丰一触即放,将身后白虹长弓摘下来,后背用力一靠手中长弓,铁弦拉到极致,弯弓如满月——
一声让人牙酸的尖鸣响起,正中那重甲的金匣子。
他随即退开,金匣子当即爆炸,热浪将红头鸢冲得颤动不已。
李丰一伸手扶住红头鸢的栏杆:“谭鸿飞,打开这玩意,将朕送上城门!”
谭鸿飞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略带询问地望向长庚。
长庚眸色沉沉,算是默认了。
载着皇帝的红头鸢开赴城门,一百多个大内侍卫与百官浩浩荡荡地同行,自起鸢楼到城门口青石路十二里,不断有战乱时逃入京城的流民和本地百姓从道路两侧涌出,江河入海似的汇入其中。
此时,城门终于难以为继,禁空网哑火了,吹火箭也见了底。
城上的顾昀喝令一声,竟令人将城门打开。
等待已久的玄铁重甲自城门而出,顾昀回手冲城上伤兵打了个手势,城门在重甲阵后又缓缓闭合。
顾昀将铁面罩放了下来,他身后所有重甲做了与他同样的动作。
第65章 逢生
下一刻,重甲动了。
破败的城墙在那整齐得不可思议的脚步声中隆隆震颤,一水的玄铁黑甲浸在风吹不散的雪白蒸汽中,迎着敌军海潮似的炮火逆流而上。
第一批重甲像一把能阻断一切的□□,旋风般极快地横扫而过,直接推向敌阵中,被炸断的头身四肢支离破碎地翻飞,可烈火终究烧不化玄铁,只要金匣子自己没有爆裂,那些出师未捷的尸身竟大多能保持直立,甲胄中将士*已死,机械的齿轮却还在转动,仿佛魂灵未散似的继续往前冲去。
走到难以为继,便会有后来者掰开玄甲背后的金匣子,点燃事先藏在其中的引线。
那些铁面罩下的将士不分彼此,千人如一,万户侯与新入伍的北大营小兵殊无二致——或顶着炮火手持割风刃卷过敌军的首级,或原地炸成一朵隐姓埋名的紫色烟花。
李丰负手站在红头鸢上,忽然对奉命侍立在侧的谭鸿飞道:“阿旻呢?”
谭鸿飞乍一被点名,愣了一下,回道:“郡王殿下上了城墙。”
热风吹开李丰脸上的怒色,他在满目疮痍中冷静下来,将手中尚方宝剑扔给玄鹰上的谭鸿飞:“传朕口谕,国难当头,太子年幼不堪重任,朕无德无才,陷江山黎民于此地,愧对列祖列宗,欲禅位于雁北王——圣旨来不及拟了,你把这个拿去给他,送他走。”
谭鸿飞:“……”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甸甸的宝剑,窥了一眼龙颜,目光从隆安皇帝微微发灰的两鬓上扫过。
李丰漠然摆摆手。
长庚手持长弓上了城墙,接过空中战场。
谭鸿飞在白虹的咆哮中落在长庚身侧,拎着烫手山芋似的尚方宝剑:“殿下!”
长庚眼角一扫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谭鸿飞:“殿下,皇上说……”
一个城上只剩一条腿的伤兵跑过来:“殿下,吹火箭没了!”
“吹火箭没了换铁箭,铁箭没了便将无主的割风刃架上去,慌什么?”长庚眼皮也不眨,话却说得十分不客气,“我们守到这城墙塌成碎末为止——谭统领,你把那玩意还回去,告诉李丰,我不欠他的,不替他当这个孤家寡人的亡国之君。还有,他现在是根帅旗,两军对垒,旗不可靡,兄弟们肝脑涂地都靠这根旗撑着,你照应一下,别让他随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