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两位老爷把房让了出来,现在有两间上房,客官还要住么?”
赵桓夕还道是老板不舍得银锭子,脸阴沉沉地张口就要训人,钟离拉着他,低声道:“这事有蹊跷,我看那道上的老爷,八成是我们要找的人。”
赵桓夕顿了顿,道:“我们被认出来了?”
钟离道:“未必。说不定是看上咱们的钱了。”
两人齐齐看向皇帝。君王在上,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轻轻点头,道:“住便住,还不舍得钱么?”
开好了房间,三人又左右为难起来。
两间上房,总得有两个人一块儿住。这住店的要么是一家子,要么是江湖兄弟,同睡一榻是没什么,但放在这心思各异的三人身上,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钟离看看皇帝,和皇帝睡一道,那是他巴不得的,但皇帝定不会同意。和晋王爷睡一块儿,简直是要了他的命。让皇上和王爷睡,那就更是奇怪之极了,搞不好还弄出点人伦上的差池来,那自己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王爷也很是为难,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突然发话了,“今晚探查消息的事,就交给钟爱卿了。”
钟离一怔,苦笑不已,原来皇帝一点也不着急是因为他压根也没打算让自己睡。
“臣遵旨。”钟离道。
夜幕降临,皇帝和王爷的房里冉冉地燃着烛火。其余的几间上房却是漆黑一片,人影也没一个。
钟离蹲在阴暗处,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
夜已三更。
困意来袭,钟离打了个哈欠,强打起些精神来。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身后,人影被烛火投射到钟离的面前。
钟离猛然回头,却看见皇帝身穿一件素白色长衫站在身后,长发披散着,衣袂飘飘。
“皇……主子。”钟离唤道。
皇帝道:“还没有动静?”
钟离道:“是。主子怎么还不睡?”
皇帝默了好一会,答:“来看看你是不是打瞌睡偷懒了。”
钟离笑了,道:“何至于!主子的命令,小的自然是全力做好。”
皇帝走上前,凭栏而立。
星河横在头顶上,亿万颗宝石静静地发亮,乍一看是蓝色,再仔细看时里面红黄蓝绿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夜风吹动皇帝的乌发,发丝飘在空中,微弱的星光洒在皇帝姣好的面颊上、鼻梁上,像是敷上一层珠粉,柔和静好。
“万里山河,千百人家,都在朕的手上。”
“只要朕愿意,翻掌为云,覆掌为雨。”
钟离见他朱唇微动,轻轻地飘出这么一句话,不知所言何意,只得静静地听着。
皇帝转过头来,轻轻一笑,星光点亮了他的唇角。
“但皇位很大,人心很小……”
“这星这月,这云这雨,朕只愿能有一人,与朕同赏,共待天明。”
皇帝的眉间似乎有股淡淡的怅然,他伸手抚上钟离的脸,指尖轻点钟离的唇心。
“如果是这样,漫漫寒夜,凄清冷雨,大概也能熬过吧。”
钟离伸手将皇帝拥入怀中,皇帝的身子软软的,不像平日一样拒绝自己。
“臣可有幸,成为皇上心里那人?”
皇帝默了好一阵,忽而叹出一口气,钟离的心提了起来。
皇帝轻轻开口说道:“你若是要别的,朕都能给你。但这颗心……”
“终究并非是朕能做主的啊。”
不是不能,却是不敢。
多少的冷雨,多少的孤寂。
相识相知,欣慰欢喜,相失相忘,悲伤苦痛。
十六年前的那个盛夏的午后,微薄小雨,荷花池畔,那名笑容脱俗的白衣男子,八年的等候,没有等来那个未完成的诺言。
八年前的沙场一别,那个总是胸有成竹的男人,对自己许诺说绝不分离,再见时却已是物是人非,生死之别,天各一方。
如何能再相信,如何敢再相信?
星河在头顶静静地流淌,星光刺破黑夜洒向凡间,如同微弱的圣光,皎洁神秘。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钟离心中也有一条河,河水像破冰决堤一般,冲刷得钟离胸膛里又胀又酸。
皇帝怔了一下,道:“钟离,你怎么哭了?”
钟离看着皇帝,没留意到自己正在落泪。
“皇上……没有直接拒绝臣,臣……好欢喜……”
“好欢喜……”
纵是把心窗死死地关住、锁上,在某些星光灿烂的夜晚,遇见几颗晶莹、一点温热,些许的微风还是会吹破窗纸,吹进心里来。
皇帝任由男人抱着,轻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画舫
守了一晚上,那几位道上的老爷,还是没有回来。
赵桓夕起来时,皇帝和钟离已经坐在饭桌前饮茶了。
赵桓夕在长凳上坐下,叫来小二又置了一人份的碗筷。
钟离的眼睛红红肿肿的,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赵桓夕一惊,对钟离道:“你……昨夜被打了么?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钟离昨夜听皇帝倾述了心声,心情又是酸楚又是喜悦,恨不得再大哭一顿,眼睛里水汪汪的,听了赵桓夕的问话,钟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晋王,楚楚可怜地道:“小的只是见那春花凋零,触及心头事,起了那伤春之感……”
晋王爷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别开眼不忍再看。
三人正在用茶,门外走进来几名彪壮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