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你这小子,比起团团圆圆的东西来,还是不完美的东西更多。哪能因为残了、缺了,你就不要了?”刘璞看他神色果决,便再次把那木玩意儿接回来,放在手中看了半瞬,开口吩咐周铮:“周铮,你把这块儿拿去,和我那块系在一起。两块儿上都开过孔,恰好能凑着、系成整的。这小子不识货,咱们要了正好。”
“一块儿木、一块儿玉,恐怕不大相配吧?”周铮有些迟疑。
“也许别有一番趣味儿呢。”刘璞并不经心。他虽然从小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但对此并无偏执之意,反倒十分豁达。“得了,你去罢。挂在我窗上,谁觉得不好看,别看就是。”
旁人第一次见皇帝,只会觉得他不大好说话、性子估计也冷。但穆棠和他相处下来,却只觉得他也是个善谈之人,易怒倒不假,但每每发怒、都有个清清楚楚的缘由在,从未平白无故生过气。
二人在长乐宫,几乎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都是扯闲篇。穆棠另有一件正经事在:他能教皇帝习字。
穆棠的手,本来是碰不了精细玩意儿的。但往日婴谷子逼得紧,常常与他对面而坐、督促他用功。起初自然是不得劲,写出来的字当真是“笔走龙蛇”、一横一竖要拐百八十个弯儿,但穆棠一天到晚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天天练、日日练,当真练出一笔好字来。
婴几道小叔在时,曾经说过:穆棠这孩子坐得住,什么事情,一旦上手、必然能做好。如今果然应了这个理。
他望着坐在案几那边、提笔仿自己字的刘璞,突然很罕见地想起了过去的事,一件极小极小的事:婴氏的茶馆中,曾经雇过几个馆仆,其中一位老妈妈,最喜欢说闲话。有一日,她和另一家的跑堂姑娘坐在灶前,说起了主人家捡回来的“穆棠小公子”。
穆棠从没发现过,自己的记性原来这样好。他想起这件事情,就好像所有的场景、所有的语气,都实实在在、在他眼前重新演了一场似得。
他听那位老妈妈是这么说的:“真不知主人家捡他作甚,啥也做不得、脾性比条蛇还冷,这不是捡了个活死人入府?这孩子,依我看,是小鬼做怨,讨债来了。你看着,婴家迟早要染上他的一身晦气!”
如果,穆棠想到,我现在可以教人习字、可以照顾旁人,是不是就不再是个“晦气种子”了?我也算是个有用处的人了吧?
他正想得入神,恍惚之间,觉得左手边的窗纸后,闪过一个疏忽消失的残影。
再眨一眨眼,大约是眼花了。
第32章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