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朝上众人,冷哼道:“朕累了,此事押后再议,退朝吧。”
下朝之后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得秦曜是因为夏瑞的口无遮拦而动怒,钟行却看得很仔细,秦曜分明就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生气。
夏瑞也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太过惹了这位皇帝陛下不快,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出了格,刚刚入朝那会儿,他可是常常把“棺材板”“去投胎”挂在嘴边的,还是几经矫正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今日的措辞他已经很是注意,似乎没有哪里出了问题。
这也是他和傅清宴、江靖远得出来的一套办法,他们人少,但是所在阶层却很平均,小官,大官,世族,如果一件事情拿捏不下来,一向都是夏瑞先行出面胡闹一气,然后傅清宴出来给自家师弟道歉,最后江靖远用身份压上一头,不论是什么事情,最后总是能稳定的下来的,所以对于清河王来说,头疼的并不是他们三个人,而是他们三个人组成的这个小派系。
如果不允许夏瑞口无遮拦的去说话,他们三个人之前研究出来的这套办法可就作废了。不论是傅清宴还是江靖远,都不是能充当夏瑞这个角色的人。
或者说,能充当这个角色的,放眼满朝文武,也只有一个夏瑞。
夏瑞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想着秦曜今日生气,就不再去他面前晃悠,下了朝后自己走走停停,徒步走回了自己的住所。他的官职不高,还没有到朝廷统一派送屋子的地步,月俸又不多,人缘不好也没什么人给他金银礼物,所以还住在自己的老师曾经留在都城里的一套小宅子里,宅子虽小,地段却很好,周围都是官宦世家鲤鱼乡123,夏瑞很满意。
宅子的前院里还种了一棵桃树,与他曾经所在的小城书院中的那棵一模一样。
夏瑞抬头看了看桃花,正是绽放的最灿烂的时候,恍惚之中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少时的书院里。在书院里的记忆算不上最好,因为他出生商贾之家,即便家中条件优渥,不少书生还是看不起他,加之他的性格又不好,讨厌他的人比比皆是。也有他讨厌的人,傅清宴,这个人在少时一直像是一座山一样挡在他的面前,一座他无法逾越的大山。
但是书院里的日子也算不上太差,他的老师,许先生虽然不喜他的性格,但是却认可他的才华,许夫人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逢年过节都会送上亲手做的小点心,或是一只青团,或是一碗元宵,都是他在家里吃不到的东西。
夏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禁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个时候他刚刚中了秀才,放学的时候大家都走光了,就看到许先生的独子和傅清宴说笑着回去后院,他就很是羡慕,羡慕傅清宴不仅天资聪颖,而且还有个真心待他的人。
然后他走出了书院,就看到了那个老实巴交的人,那人手里捏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两只澄黄的枇杷。
夏瑞一惊,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最后将之归咎为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他摇了摇头,想把脑袋里的东西赶一些出去,却似乎又赶不掉,昏昏沉沉的勾结在一起,不甚清明。
他转头,入眼的却是一袭紫衣。
“陛下?你怎么在这里?”夏瑞睁大了一双眼睛,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秦曜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刚才,在想谁?”
☆、三
夏瑞愣了愣,秦曜没有问他在想什么,而是问他在想谁。
秦曜见他不答话,也不强求,只低声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往日里下了朝,夏瑞都是和秦曜一起去的御书房,两个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处理公事,秦曜每日都会问他一遍是否要一同用一顿午膳,但是夏瑞从没有答应过。
“下官今日不是惹了陛下生气么,想着还是自己识相些,就不讨您嫌了。”夏瑞飞快的将自己的错愕排出脑外,笑着答道。
秦曜低垂了眼:“跟朕回去吧。”
夏瑞张了张嘴,头一次想要拒绝秦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又想到了那个人,也许不是,但夏瑞最后还是答道:“是,陛下。”
夏瑞知道自己又做梦了,皇城的雨向来下得爽利,只有小城的雨才会这么缠绵缱绻,皇城的路没有那么凌乱,屋檐不会那么窄小,皇城里也没有那个人。
细密的雨丝从屋檐瓦缝中滴落下来,打**黑瓦中生长的青苔,夏瑞的衣着单薄,被凉雨沁的瑟瑟发抖,他拢了拢衣襟,却仍然阻隔不了细密的雨丝顺着衣领滑落进去。夏瑞很少有这种狼狈的时候,他看着满天的细雨,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那样一个人,目不识丁,胸无点墨,除了一张脸看上去很是宽厚正气之外,几乎没有一点点的优点。
夏瑞抿了抿嘴角,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会喜欢上傅清宴,或者喜欢上傅清宴那样的人,满腹诗书,指点江山,却偏偏被几只枇杷浸染了书册。
如果……夏瑞看着雨滴顺着瓦缝滴落在自己脚尖前面的土地,如果什么呢?夏瑞想着,如果他能撑着伞来接我,我就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夏瑞摇了摇头,今日书院放假,他回来只是取回自己掉落的玉佩,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来了书院,更何况那人,再说那人家住在城外,